“你恨我、躲我都是我应得的,顾承影呢?他根本没安好心,为什么你偏偏要接下这个任务,还偏偏要给他好脸色?你说我没资格靠近别院,我心服口服,那他这个混账怎么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你从别院接出来!”
傅声忍着痛轻哂:
“……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理由可以吗?我是个戴罪之身,而这位顾总如你所言是个衣冠禽兽,我们二人也算是相配吧?至于为什么接我,那是你亲哥首肯的,如果身为监视人的你觉得有何不妥,尽管处罚就是,我傅声全盘接受。”
裴野额角的青筋一跳:“声哥,你别说这种妄自菲薄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酸涩,勉强笑道:
“我刚刚不是质疑你,别院是你住的地方,谁有权进来都由你全权决定。声哥,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行行好,别再禁止我来别院看你成吗?哪怕咱俩一句话不说都行,我给你送点生活必需品,看看你每天气色怎么样……”
傅声不说话了,转过头去,留给裴野一张冷冰冰的侧脸。裴野央求道:
“一切都是我不对,这些日子我反思过了,我是不该把我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也不该逼你接受来换我自己心安。我真的改过了!哪怕万分之一也好,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保证不打扰你!”
见傅声仍然沉默,裴野的语气终于还是隐约开始激动:
“之前我怕你生气所以一直不敢说……其实你跟于静伟说的那些前程什么的,都是假话,对不对?”
傅声眼神倏地一变。
“你要真是把前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在特警局这七年早就和神仙一样逍遥了,可你不是!”
裴野言辞恳切,“这七年我一直看着你,其实你根本不享受这些殊荣,也并不快乐,你只是珍惜和大家的缘分而已。你说要在新党谋出路,可每次你都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好像下一秒世界毁灭就称你心意了,如果你真那么在乎功名,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和你口中的我这个‘明日之星’念念旧情吗?”
他看着傅声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仿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壮着胆子接着道:
“我骗过你,利用过你,所以对你有愧,这些你心知肚明,明明你可以尽情利用我的内疚,可你就是不接受我,除了因为我是个混蛋,难道不也是出于你对荣华富贵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吗?”
“声哥,不管你是另有所求还是口是心非,我都不在乎,你可以再也不相信我,但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傅声下颌线条依然紧紧绷着,眼神却陷入某种难以自拔的思考。裴野几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试着伸手拉了拉傅声的袖口,小心翼翼:
“我不想从你的人生出局,声哥……今天晚上,让我载你回去好吗?我把你送到院外就走,一秒都不多逗留,我发誓。”
傅声神情很明显地怔忪了一瞬,可回过神来,还是习惯性地把胳膊往回一扯:
“你放开——”
啪的一声。
一个硬邦邦的金属物品从裴野的机车服口袋里掉出来。裴野一时愣住,傅声却比他反应更快,一眼认出来:
“这手机——这不是你十四岁那年,我买给你的?”
他忍着焦虑症的晕眩感,先裴野一步弯腰把旧手机捡起来。摄像头对准傅声的脸的一刹那,手机居然自动面部识别成功,而后解锁了。
傅声亦是一愣。
这手机是裴野初一考全校第一的时候傅声送给他的礼物。当时傅声刚拿了奖金,加上回警官学校跟着导师授课赚了不少外快,手头宽裕了些,于是很豪迈地带裴野去商场挑选了这个当时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彼时十三岁的裴野对这手机爱不释手,每天都在家鼓捣它最先进的拍照录像功能,天天往自己办公室打电话,好几次开会时裴野一个电话闯进来,给傅声都闹得有点下不来台,连哄带骗了好几次,裴野才渐渐平息了这劲头。
裴野看傅声拿着解锁了的手机,一下子慌了,甚至伸手就要夺:“等等——”
傅声皱眉乜他一眼,裴野顿时像被纪律主任抓包的学生,缩回手,一脸天都塌了的绝望神色。
傅声重新垂下视线,向屏幕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傅声整个人登时讶然。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锁屏之前的相册界面,上面全是各种角度的别院的照片,拍摄方位无一例外都在院外,有的还能看出是在车上拍的,时间段也各不相同,从早到晚都有。
照片里的内容大多重复且没有意义,像是一种细致的记录,从几张在主卧外向内放大镜头倍数拍摄的照片里傅声还能看见他的身影,自己成为影像中模糊的几团色块,有的在走动,有的是在睡觉,还有几张自己下班时在别院外匆匆进门的背影。
他抬起头问裴野:“你一直在车里……你的车就停在别院附近?”
裴野自知瞒不下去,老实地点点头。傅声又问:
“你在用这个手机偷拍我?”
裴野的脖颈慢慢泛红。
他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有些期待傅声会给予他某种反馈似的,别扭地嗯了一声。傅声手指在相册里划了几下,果然照片全是他自己的,甚至在特警局工作的都有,这下他心里确定了。
“这个手机,”他边低头翻看边冷静地问,“是你出于监视人的职责,专门用来看住我、记录我的行踪的吧。”
裴野方才那古怪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