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如果当初没有把傅迟带回家,这些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给不了年幼的傅迟足够的爱,她是否也在裴家,在母亲的控制下痛苦过,又是否因为她离开家,去国外,十年没有回来过,她会因此感到孤独和失落。
傅迟问过她好多好多次,问她今年春节能不能回来,明年国庆能不能回来,问的次数多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多了,她也不再问了,渐渐的,她也不再跟自己说心里话。
她总是在伤害她。
把她对自己的信任一点点磨灭。
她反倒头来还要在意纠结她为什么不再跟自己说话,没有再聊少女的心事。
裴泠初哭着哭着,又笑了,像精神失常的精神病患者,头发凌乱披散,发丝沾在落满泪,泛起红疹子的脸颊上。
她伸手用力抓自己的脖颈,手臂,大腿,指甲抓出一道道血痕,旧的血痂再一次被抓破,她将自己缩起来,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
裴泠初对这里的气候很不适应,沿海城市,空气潮湿,她身上起了湿疹,抹了药却不管用。
很痒,就像沉在心底的傅迟,盘旋在心头的悲伤一样难以忍受。
有飞鸟撞上房间的窗户,咚一声。
裴泠初肩膀颤抖下,掀开红肿的眼皮看过去。
这里的阳光很明亮,像近距离看灯泡,很刺眼。
她虚虚眯着眼,看清立在窗头,是一只通体蓝色,羽毛身形很漂亮的鸟。
羽毛的颜色要比傅迟眼睛的颜色深,却同样纯粹,引人注目。
鲜少见过释槐鸟。
裴泠初苦涩地笑下,抹抹脸颊。
情绪被一只傻兮兮撞上窗户的鸟打断,她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她无法面对傅迟,几天前从首都坐车跑到琴海,怕她们找到自己,连手机也没开,只是取了现金带在身上。
尽管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但风景很美,海面宽广,清澈而波光粼粼。
来到陌生的地方,裴泠初长久以来紧绷的心情才能得到放松。
这里没人认识她,没能开发出来的小镇,经济不发达,以琴海风景秀丽,成为极佳的旅游圣地,就像世外桃源,世人总想进来瞧一瞧,而镇内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都出去闯荡了,她们也不愿离开。
不用身份证就能住进来的民宿。
裴泠初一开始藏着心眼,说不准是非正规经营,但住了几天后发现,老板娘人很好,朴实而真诚,民宿环境很干净,床铺馨香柔软,窗帘是半透的白色,风一吹,蔚蓝色的天空便从扬起来的一角下张扬明媚地跳出来,包裹着淡淡咸涩海盐味的空气钻入鼻间。
琴海就和这里的天空一样干净。
这里的环境不适宜,她还是待上瘾了,想多待一阵。
想再多逃避一阵。
裴泠初把自己收拾干净,用粉底遮住眼下浓浓的疲倦,又抹上裸色的润唇膏,镜子里的自己气色红润起来,终于不像是躲在屋里哭了三天三夜的人。
她穿一件高领衬衫,遮住脖子上的抓痕。
相比于首都,这里的气温较高,昼夜温差很小,她带的都是长袖,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些热。
裴泠初拎下领口,微蹙下眉,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又抬手把袖子挽到手肘。
往下扯一点。
算了,没什么好遮的。
手机关机,也没什么好带出去的,往口袋里揣几张纸币,推开房门下楼。
老板娘四十多,很热情,一看见她下来,便立马迎上来,端着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语气爽朗地喊她小妹。
“你终于肯下楼啦,再待下去,都要憋坏了。”
老板娘憨厚,为人亲切,没有距离感,裴泠初比她高一个脑袋加半个脖子,裴泠初刚牵起一点笑,还未应声,她就径自拉上裴泠初的手,拽着她去小餐厅。
“快来快来,你这几天都不好好吃饭,我今天中午做了海鲜面,我跟你讲啊,我们这里的海鲜特别新鲜,肉质肥美,绝对比外面卖的好吃!”
老板娘的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手掌很宽,能完全把裴泠初纤细的手掌包裹住,有点粗粝,有点刮人。
裴泠初心里热热的,明明一向不喜欢有肢体接触,但她却觉得很暖。
汤很鲜,海鲜口感很好,又嫩又有嚼劲,只是面条有些软烂,像是煮火大了,吃起来有点别扭。
“我特地把面条煮软一点,不然怕你吃了胃不舒服。”
裴泠初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咽下一口,嘴里没了东西,裴泠初看向坐在她对面,笑眯眯一脸慈祥看着她的老板娘,擦下嘴,轻声说:“面条很好吃,谢谢。”
“哎,不谢不谢。”老板娘挥挥手,笑容*更深,“你们大城市来的人都这么有礼貌,吃面也不出声,动作还怪好看的。”
裴泠初抿嘴,腼腆地笑了笑。
老板娘看着她吃,剩下有点不好意思,裴泠初最后连汤都喝完了,刚起身,想端着空碗去洗碗池清洗,老板娘忙声制止。
“哎,给我吧给我吧,哪有让客人刷碗的道理。”
老板娘从她手里拿过去,随后挤弄眉眼,笑着说:“今天天气挺好的,你要不要出去转悠转悠。”
“这里离琴海很近,去沙滩上走走,我跟你讲哦,光着脚在沙滩上走对身体有好处,活气血,提精气神。”
裴泠初眨眨眼,思索几秒,随后点头,轻笑着问:“姐,哪里有卖泳衣的?”
“诶,你要游泳啊,你身上……不行吧。”老板娘目光在她脖颈和手臂上流连几下,叹口气,担忧责备道:“不要总是抓,湿疹越抓越严重,你看看都抓破了,沾了海水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