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费弗尔夫人,我回去了!”
她从小屋子里脚步轻快走出来,跟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髦女士招呼一声。
“今天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勒费弗尔夫人空出一秒,用余光瞟她一眼,见她红光满面又春风得意的,乐了,挥挥手,“行吧行吧,这么着急,那今天就不留你吃夜宵了,你快走,我可不想你抢我的炸鸡。”
傅迟轻轻笑两声,抱着礼物,在屋里转一圈,站到勒费弗尔夫人面前,弯腰给她填满一杯温水,轻言软语道:“我下次再来看您,您要注意身体,少吃垃圾食品。”
“比如,炸鸡。”
她又吟吟笑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下次来的时候要给我带你们首都的烤鸭啊,我老早就馋这一口。”
“还有啊……”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还是用法语,本来音节就多,说得还快,傅迟听到最后脑子都乱套了,开始走私,指尖一下下点着手腕,在心里重复回去的路线。
先坐公交,把蛋糕取上,然后再坐轻轨,最后是地铁,下了地铁后走几步路就回去了……
“知道了吧,下次这些东西都要给我带啊,听清楚了哈?”
……
傅迟还在走神。
“听到了没?!”
勒费弗尔夫人扭头看她,傅迟猛回神,懵懵的,她眨眨眼,下意识回应:“嗯。”
……
然后她被笑话了。
“可得了吧,还听见了,你的心呀,早就飞回去了,都飞你心上人那去了。”
勒费弗尔夫人睨她一眼,哼一声,倒也不计较,“走吧,我之后给你发消息,那些东西都要给我带啊。”
傅迟突然俯下身抱她,轻轻贴了下脸颊,“那我走了,勒费弗尔夫人,下次见。”
时髦女士不说话了,只是吸了吸鼻子,继续打游戏。
过了几秒后。
傅迟随口来了句:“哦,这局输了。”
勒费弗尔夫人:……
“我真的走了啊。”
傅迟扬起一个肆意又轻盈的笑容,眼底温柔清澈,跟勒费弗尔夫人挥手再见,抱着礼物撑伞离开。
小小的手工店在她离开没几分钟后,关门落锁,一楼的灯熄了,二楼的灯亮起来。
傅迟拿着蛋糕礼物推开屋门时有点紧张。
虽然在楼下看见屋内没亮灯,那就是没人,但万一裴泠初正在上楼呢,两人一前一后回去,这不巧了。
在看见屋内漆黑一片时,刚呼了口气,然转而一想,现在刚过晚上九点,裴泠初去了这么久,还没谈完吗?
果断给她打过去电话。
傅迟的小表情还有点雀跃,盘腿坐在沙发上,轻轻晃着身体,指尖勾着头发丝打圈,手机听在耳边。
然而当电话里响起标准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时,傅迟笑眼一滞,心脏骤然被一双大手捏紧,血管收缩,浑身血液登时凉了大半,骨缝里咯吱咯吱作响,北风呼啸。
傅迟脸色惨白,疯了似的捏着手机拿伞冲出去。
大概,外国人,总会比国人更自由,更享受世界。
街道上有很多人像傅迟一样,没打伞,就这么淌着水,淋着雨,疾跑而过。
她们笑着,闹着,仰头放肆大笑,像在嘲笑这个世界,又像在拥抱这个世界。
但她享受不来。
一下雨,身上衣服湿了,再炎热的夏天,风这么一吹,也挺冷。
雨不大,也足够哗啦啦打湿满脸,打湿发丝,打湿全身,衣服粘在身体上,吸了水,很沉。
此时衣服成了累赘,会拖得她跑的很慢,她脑袋发懵地想,幸好换了鞋,穿拖鞋跑太慢了。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窜行于各个街道,试图能找见她想找的人。
摸一把脸,脸冰凉,脸上的水却是热的,烫得她指尖发木。
她怎么就忘了呢。
裴泠初不想来巴黎,她不喜欢这里,这里发生了令她讨厌的事情。
明明之前都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跟主办方那边都谈好了,她今天怎么就信了裴泠初的话,还要去约谈,她为什么没问一下,为什么没跟她去。
如果裴泠初出事了,她要恨死她自己。
傅迟迎着雨,无意识跑到塞纳河岸边,终于停下来,让超负荷工作的肺部喘口气,脑袋沉重发昏,鼻子也堵住了。
她蹲下身,眼眶发涩,捧着手机再给裴泠初打电话,她嘴里小声念着,别关机,快接,求你了……
“小迟?”
忽然有人喊她一声。
傅迟愣一下,怔怔抬起眼睛,眨一下眼,再使劲眨一下眼,看不清,只能看到白黑色的身影,耳边雨声淅淅沥沥,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幻听了,但眼泪唰一下又跟珠子似的落下来。
她哭得脑袋疼,一边吸鼻子,一边站起来,缓缓打开伞,支在头顶,开始用手背擦眼,呼吸一抽一抽的,漏气似的。
“小迟。”
手腕忽然被握住,傅迟身体狠狠打了个寒颤,哭得更凶了,满口委屈,一直打嗝。
“你的手好凉。”
裴泠初声音跟浮萍似的,飘着,像云,没有根。
“对不起。”
她换了傅迟的衬衣抓住。
傅迟睁开酸涩难受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她又白又凉的脸庞,咽下喉咙,继续问:“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
“你的伞呢?”
“给猫了。”
“那你就淋着吗?”
“没有第二把伞。”
“你不会买吗?”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