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衣曾说过,幼年时,她的爸爸会打她的妈妈。
后面没说完的话,是她也会挨打。
这个没与她报备过行程,甚至前两天过于平静的小漂亮,用膝盖想,她都不可能是去菜市场遨游。
怕是赴了鸿门宴,要被她的妈妈给抓走,再找个男的嫁掉。
这怎么可以,她们同居可还没几个月。
她结婚戒指都还没拿出来呢。
幸而袜子一播就播放了大全套,时默顺着它说的地址赶了过去,不出意料地透过餐厅的玻璃看到了乔衣的母亲。
她生得很白,五官精致,保养得当,脸上没丝毫的细纹,比乔衣的肩膀宽些,年轻得像乔衣的孪生姐姐。
唯一的区别是乔衣有双不同常人瞳色的眼睛。
与她相比,坐在她身边的乔父就显得没那么出彩,普通的样貌,微胖的身躯,头发半白,笑得儒雅,看起来就是个上了年纪的慈父。
乔衣的哥哥坐在乔衣身旁,背靠着窗玻璃,时默看不分明,只觉得乔衣与他靠得不远。
从心理学层面而言,坐得近是对对方没有放备的表现。
她这大舅子在乔衣心中的形象应该还算不错。
时默转念一想,当初乔衣吃饭时总跟她贴着,是不是爱惨了她。
只可惜当局者迷,时默那时觉得是漂亮妹妹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没来得及回味太多。
时默的手指绕到耳后,紧了紧口罩的带子,走到正门口。
门童给她开门,正要说欢迎光临,时默左手食指抵着右手的掌心,对对方比了个噤声。
门童下意识地收起声音。
时默弯了眼,小声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来接我们领导,她怕吵。”
门童点点头,表示这种情况他也不是头一回见,要是害对方被领导扣工资就不好了。
时默家的领导当然不会扣她工资。
甚至也不知道时默要来。
杯中被母亲倒满酸奶饮料,关怀备至地问“要吃什么菜,尽管点”,乔衣将玻璃杯推远了些,对母亲说道:“你们点吧,我会结账的。”
乔母的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阴了又晴,柔声说:“哪里能让小辈买单,你爸有钱。”
乔父配合地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鼓鼓囊囊的钱包,在乔衣和乔言商的眼前晃了晃,大声叫来服务员,让她每个招牌菜传一样。
在加钱的威力下,他们的四人餐桌很快就被放满了。
时默在乔衣斜后方的二人桌坐了下来,看得云里雾里。
乔衣现在不像是跟许久未见的亲人相聚,倒像是被她哥哥拐来见公婆的临时女友。
不知道这对父母找乔衣做什么,总不会是想她了过来见见那么简单。
乔父乔母对乔衣嘘寒问暖,说她比她哥哥有出息,又迂回了一阵,终于亮出了正题。
他们又要带女儿去相亲,说她变得这么优秀,这次绝对尊重她的意愿。
乔衣就听着,不说话,加了个做成小白兔造型的糯米丸子到碗里,放凉后,整个塞进嘴里,嚼嚼的模样也像个吃草的小兔子。
时默正撑着下巴,欣赏女朋友的侧脸鼓起来一动一动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冷不防又听到乔衣的爸妈说什么相亲,又说乔衣吃没吃相,要小口小口地咬,才招男孩子喜欢。
时默此刻的神情变得像《破产姐妹》中女主MAX的招牌表情包,嘴拉成一直线,眉头蹙起,又尴尬又想笑,脑袋里充满巨大的问号。
那颗糯米丸子比两个手指大不了多少,再想小口吃怕是要先咬个耳朵,再啃个眼珠子,多么惊悚。
更何况小漂亮要臭男人喜欢做什么,当人学会爱自己,才是最大的快乐。
乔衣从头到尾只吃了那颗小兔球,母亲倒的饮料并未沾唇。
任是在生意场上久经历练的乔母也绷不住,拍着饭桌跳起来,问乔衣:“你是不是怕我在杯子里下/毒?”
乔衣放下了筷子,两手相叠平放在餐桌上,就像学生上课时的坐姿。
她的心跳声快要将耳膜震聋,身体也抖得厉害,原先排练过无数遍的模仿时默的行为也变得不再好用。
她只能这样坐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任母亲骂着她,不去听,也不去想。
耳边是嘈杂的歌声,类似于弥撒,又像是镇魂曲,随着它,乔衣似乎能看到黑色棺椁被人抬起,空棺埋入墓地。
好想姥姥。
她在世时,会挡在小乔衣身前,不让自己的女儿打骂。
乔衣咬着舌尖。
咬麻了就好,就不会哭了。
乔父无动于衷,似乎这个老婆不是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也不是自己生的。
乔言商起身劝人:“妈你别生气,妹妹只是身体不舒服,没有要顶撞你的意思。”
啪!
乔言商挨了母亲一个大耳光,眼镜甩飞出去,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也被母亲的钻戒划出了一条血线。
也是这一声,让乔衣心里的弦绷断了。
乔母感觉解气许多,理了理衣襟,重新坐回座位,夹起一只扇贝,把里面的线粉挑出来扔掉。
就在她要把挚爱的扇贝肉放入口中时,乔衣忽地站起身来,举着满满一大杯的酸奶,说着软话,要举杯敬父母。
然后佯装脚滑,手腕一翻,把剩下的都泼在了母亲的胸前。
乔言商被甩掉了眼镜,第一反应是头晕。
母亲的喜怒不定,向来如此,妹妹走后,他承受了全部,直至自己的生意有了好转,彻底离了父母。
因而被打了也没多意外。
只是他深度近视,只能离开座位,扶着餐椅慢慢走,大致估计方向,在餐厅的地板上摸索,找找飞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