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衣的甜心滤镜下,时默自以为气势汹汹地发问:“给你半个小时解释,怎么搞定的苏盛求。”
乔衣想,半个小时,真的很仁慈。
她五分钟就能解释完。
乔衣对手指:“怕姐姐担心,一直没告诉你。”
她大致地讲了讲她是如何运用排比和比喻的修辞手法,夸苏盛求那头乌黑的秀发和倔强的马尾辫,顺便还和他吐槽了诸导的地中海。
然后用上自己至今为止学得的全部技巧,和她的灵感,去给苏盛求他想要的效果。
乔衣说她在整个过程中,都尽量地模仿时默的语气和策略,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果是时姐,她会怎么说,怎么做。我是这样的想的。”
乔衣说着,学时默的样子,露齿一笑,是微微弯曲的笑线和洁白整齐的上牙。
她的颊廊比时默宽些,笑起来会显得甜,但微微睁大的眼能让人觉得特别自信有神,整体来看,像极了时默的招牌笑容。
时默手中那只小兔抱枕,都快被她的手拍扁了。
她不能对乔衣温柔,必须让她意识到,在她这里,浑水摸鱼是没有用的。
可对着乔衣的脸,她不想温柔,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
还想亲亲乔衣的脸,情难自禁。
乔衣模仿得特别像,背地里不知道照了多少回镜子才能练出来。
乔衣见时默的手终于松开了无辜的小粉兔,一晃到了她的脸畔。
她的肩头微微跳了下。
时默的美甲很好看,也很可怕。
蓝色的指甲油映在乔衣浅绿色的虹膜中,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记忆——
你不是喜欢小海豚,喜欢蓝色的大海吗,妈妈涂了它教育你,你忍住,不许哭。
时默扬起了手,不知道该趁机捏乔衣的脸,还是摸小手。
却见乔衣闭上眼,瑟缩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时默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上,不解地说:“我没有怪你。”
她说完,也同乔衣那般抿住了唇。
乔衣的对不起,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注意到乔衣的害怕是真的,一瞬间瞳孔的骤缩也让时默心惊。
演了那么多年戏,该做的功课一点没落下,特别是现在的电影涉及家庭暴力,时默饰演的金子对害怕和恐惧的表达之中,也包含了乔衣现在的表现。
瑟缩,颤抖,闭眼回避,瞳孔缩小。
战斗或逃跑,乔衣是后者。
那是被人体罚才会产生的条件反射,尽管乔衣克制得很好。
时默心情复杂地开口,尽管她这么说,可能会让现在的乔衣害怕:“小乔,我不会打你的,你别怕我。”
她本来想对乔衣说的打屁股,还好没说出口。
虽然也只是说说,最多轻轻地来,真的下重手,她还不如把自己的手剁了。
时默的手指抽搐两下。
最近她这双手,可真是多灾多难。
乔衣听了,愈发觉得对不起时默:“对不起姐姐,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我没想躲的。”
时默问:“什么时候的事,需不需要我替你讨个公道。”
怎么忍心打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小漂亮。
难道是乔衣在她家小区门口那天,身上的大衣和钱真让人抢了。
乔衣蜷着手指数,数了半天后,对时默说:“我忘啦。”
说是遗忘,其实不想记得。
被抓起的头发撕扯着细嫩的皮肉,涂了蓝色指甲油的漂亮的十指将她推到厕所冷冰冰的地上,用所能想到所有可以打人的东西抽打她的小腿。
吹风机,牙杯,马桶刷……
日后乔衣每每看见,总觉得它们会自己攻过来。
她强迫自己拿起它们,按照正常的生活方式使用它们,如同脱敏治疗,再也不感到害怕。
而时默邀请她共浴那次,她还从未感到过那么安心。
那些东西在她眼中忽地失去了被女人赋予的生命,仅仅是寻常物件。
而眼前的人是鲜活的,是她最喜欢的姐姐。
乔衣偶尔也会想起女人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喊叫,在她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里。
“你哥哥可以弹琴,你为什么不能跳舞?”
“我没有出轨,你的眼睛到底像了谁?你是不是老天派来陷害我的?!”
后来那个女人年纪大了,脾气没有年轻时火爆。
她和她的丈夫的事业平顺,感情和睦,对乔衣也客气不少。
客气地给她零花钱,为她挑选成人礼上穿的礼服裙,再体贴入微地将她以一纸没有法律效力的婚约,送给翟成鸿。
在此期间,让她的儿子代劳,自己“垂帘听政”,择干净一切的罪孽。
她没有心,便以为她的女儿也没有。
乔衣的眼眶微红。
时默现在对她的好,让她感受到飘然,又害怕自己会错了意,不敢先开这个口,去问姐姐的心里是否有她。
乔衣对自己笑。
你真的是个胆小鬼。
是个小鼻涕虫,脸上不哭,可心里在哭。
虽然她觉得,谁也对她说过后面那四个字,语气亲昵,像是对她无可奈何,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而且,不是在梦里。
乔衣默默地把头埋进时默的身前,感受着那绵绵的香意,是姐姐的味道,在告诉她不怕,不怕。
乔衣闷着脸,声音也显得不清晰:“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打妈妈。”
后半句被她藏了起来。
妈妈打我。
可时默懂了。
时默的手停在空中,许久之后轻轻放下,揉了揉乔衣的脑袋,心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