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而已,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生灵,在伶舟莲的世界里,从未被赋予太多意义。
何况,这个人类,甚至连圣瞳都未开启。
可这脆弱的人类女子,居然会被鬼域之主在意?
究竟是为什么?
伶舟莲眯起眼睛,视线逐渐下移,他在思索,或者说在捕捉。
终于,他的视线,停留在时幼的左手之上。
就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
一朵昙花,随着时幼的呼吸一明一灭,带着某种诡谲的生命力。
伶舟莲先是怔住,随即突然笑了。笑容透着兴奋,甚至有点癫狂的意味。
“鬼域之主和你签了生死契,是吧?!”
他的声音陡然扬高,明明在笑,可眼中却毫无笑意,死死盯住她的手背,恨不得将那印记印在眼底,似是发现了某个难以置信的秘密。
时幼有些惊讶。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时幼收敛起所有情绪,刻意让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没有。”
“没有?那这印记,又是什么?”
“出生就有,医书上说,这是胎记。”
伶舟莲原本在双生印逡巡的目光,忽然移开,将抵在时幼脖颈上的扇子撤下,抵在她的手背之上:
“那不如割下来,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胎记。”
扇骨处冰冷的锋刃,贴着时幼的脖颈滑过,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那昙花随着时幼的呼吸,明灭不定,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的临近。
紧接着,扇骨上刀锋一沉,下一瞬便要刺破肌肤——
一阵热浪,悄然从伶舟莲身后降临。
伶舟莲回头,一抹鲜红映入他的眼帘。
赤红的火焰长鞭呼啸而至,裹挟着热流,迅速缠上伶舟莲的脖颈。
热浪扑面而来,火光映在伶舟莲的脸上,将他过于苍白的面容,映得妖异而扭曲。
“放开她!”明烬大喝一声。
伶舟莲没有慌张,也并未因痛意而失了冷静,他的眼中,反倒带着如愿以偿的狂喜。
他伸手摸向脖颈,猛然发力,一声低哑的冷笑从喉间溢出,竟是硬生生将那火鞭从脖颈上扯了下来。
苍白的脖颈,被烫出一道深红的印记,肌肤被灼烫得泛白,像烧红的铁块骤然冷却,隐隐冒着烟。
伶舟莲回头看向明烬,语调中透着一丝张狂的战意:
“仅仅是这样,也想制住我?!那就试试,你的烈火,能不能挡住我的万千锋芒!”
话音未落,伶舟莲手中的折扇猛然一扬,扇骨开合间,万千锋刃从中跃出,如群蜂出巢,目标明确地朝着明烬飞去!
唰——唰——唰——
它们在空中交错旋转,拖曳出长长的光丝,宛如一张张杀机四伏的银网,在明烬的头顶迅速张开,封锁了她所有的退路。
明烬眯起眼,冷冷地盯着飞来的尖刺。
一时间,鞭影挥舞,火蛇狂啸,带着滚滚热浪扑向那些锋刃。然而,那些锋刃被打落后,竟在地面轻轻一颤,随即再次飞起,如嗜血的蜂群,再度冲向明烬。
明烬眼中,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
她挥鞭再击,却见那些尖刺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力,轻巧地绕过火焰屏障,再度向明烬的咽喉、心口、肩膀袭来。不过动作稍迟了一瞬,那尖刺已划过她的脸庞,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鲜红的血珠顺着下巴滴下涌出,渗入衣领,和她的红衣融为一体。可明烬丝毫未现退却的怯懦,她的眼中,反而燃着愈发灼烈的战意。
伶舟莲冲着明烬笑了:“你的烈火,只怕烧不到我。不如让我看看,你这把火,还能烧到几时。”
话音落下,伶舟莲正欲再度出手。
身下压着的时幼动了。
伶舟莲缓缓转头,对趁乱想要夺回无归的时幼问道:“想拿回它?你,可问过我了么?”
话毕,他扬起手中的折扇,一股狂风,骤然从扇骨中席卷而出。
风势一涨,无归旋转着离地而起,最终直直飞向远处,牢牢嵌入了石墙之中。
伶舟莲盯着时幼,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扇骨,指尖浮动的圣流瞬间活了起来,像水银般从甲床溢出,蜿蜒而下,缓缓渗入扇骨之中。
那原本沉寂的折扇,此刻被圣流点亮,扇骨上的白光一点点盛开,透出流动的光辉,像星辰坠般耀眼。
伶舟莲手腕轻抖,扇骨开合间,大量覆着圣流的锋刃疾驰而去。
明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数不清的锋刃穿透身体,又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回,我们两个,终于能安静说会话了。”
伶舟莲微微一笑,目光在时幼身上流连,瞳中透出危险的好奇。
其实,他很少有这样的耐心,去仔细端详一个人。
但时幼不同。
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与鬼域之主之间,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的……秘密。
他的视线在时幼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缓缓下移,最终,时幼锁骨处那圆形的,血红色的坠子之上。
坠子表面光滑如玉,但在内部隐约有光晕浮动,像是某种液体在流淌,又像是里面藏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
伶舟莲盯着坠子,不自觉开口:
“这倒是个好东西。”
他像是随口一说,但手却已然伸向那枚吊坠。
时幼盯着他的手,刹那间,一抹寒意在她眸底骤然凝结。
啪!
时幼的动作极快,甚至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抬手,干脆利落地将他的手打偏。
伶舟莲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怔了片刻,有些惊讶地看向时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