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视线,依旧存在。
那视线,分明比伶舟莲的更黏腻,更激烈。
时幼下意识皱了皱眉,努力辨认视线的来源。
她四下环视,目光从众多修行者脸上掠过,这些人或畏惧,或不屑,有的甚至脸色苍白,但无论是谁,都没有一双眼睛,能与她捕捉到的那种感觉相符。
那目光,分明不在明处,而是藏得更深。
究竟是谁?
……
……
白昼如洗,天光明亮,日头正渐渐逼近中天。
日月天衡阵四中,那些原本冲天的光柱正逐渐消散,天地间重新恢复寂静。
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从高台上传来。
冷修宁手中,捧着一卷金线织就的长轴,她轻轻抖开长轴,目光扫过台下,清冷的声音响彻广场:
“圣流测试结果,已出。”
广场寂静无声,所有人屏息而听,仿佛整个武道司,只余下冷修宁这一句句冰凉的宣读。
“白色圣流者,十人。”冷修宁声音略顿,随即继续:
“银色圣流者,二百五十人。金色圣流者,二千四百人。灰色圣流者,三千三百三十七人。”
接着,冷修宁声音冷淡地补上一句:“另有三人,未测出圣流。”
广场上刹那静默,随后涌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未测出圣流?竟然还有这种人!”
“你们说,会有谁?”
“还能有谁?”有人冷笑着,指了指时幼的方向,“自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异类啊。”
许多人朝着时幼的方向投去目光,有冷笑,有鄙夷,甚至有几分恶意的快活,时幼却仿若未闻,只是抬眸,望着高台上的冷修宁。
冷修宁抖了抖手中的金卷,洁白的光华,顺着卷轴蔓延开来,像晨光破雾,瞬间吞没了那些嘲弄的声音。
一束束如丝线般的白光,从卷轴中飞出,先是缓缓盘旋,然后猛然冲向苍穹,在空中织成一片,以圣流凝成的巨大的光幕。
光幕绚烂夺目,却不刺眼,随着它的出现,整个广场再次安静下来。
光幕之上,记录者所有修行者的圣流测试结果。名字排列得整齐而分明,每一个名字旁边,都对应着测试时光柱的颜色——白、银、金、灰。
“我的名字……竟和大师兄出现在一起!”一名修行者望着光幕,忍不住激动地叫出声。
更多的人却依然默默寻找,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不住摇头,只有寥寥几人,冷冷注视着光幕,神情淡漠。
时幼听着四周的议论声,面色如常,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光幕。
她从光幕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望去——
云倾散人。
昭琰。
宁弃。
明烬。
伶舟莲。
这些名字一一浮现,有几个甚至都熟悉得让她无甚波澜。
她的视线继续向下,越过银色、金色,最后落在光幕的最下方。
时幼。
她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另外两个名字一齐,落在“无圣流”的那一栏中。
时幼神情平静,似乎早已意料到这一切。
但让她略感意外的,是自己名字下方,同为无圣流者,那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桑砚辞。
桑家?
时幼微微蹙眉,目光在这个名字上停留片刻,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在鬼殿翻阅的那些古籍。
古籍记载中,桑家乃天昭四大世家之一,以替皇室炼器闻名,地位超然,却素来低调谨慎。
时幼不大明白。
太子亲临,这场比试的榜首,在常人眼中,早已注定是昭琰的囊中之物。
因此,所有的世家子弟,本该心照不宣地避让锋芒,扮作陪衬,绝不可能与太子争抢名次才是。
而素来低调,从不涉足皇族争端的桑家,本该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避让皇族的锋芒,偏偏现在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这位桑砚辞,竟然与自己一般,连圣瞳都未曾开启。
这样的人参与承天榜比试,究竟想做什么?为何要以得罪皇室的方式,赌上一切,来参加这场争夺?
难道,这位桑砚辞,也是个疯子?
想到这里,时幼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名字,心里既觉得荒唐,又隐隐觉得有趣。
这时,冷修宁屈指敲了敲手中的金卷,声音穿透整片广场:
“之所,以将各位圣流分好强弱,一来,是为了衡量个人潜力;二来,也是为了下一轮试炼的公正。”
“接下来的试炼,每四人将分为一组,按按白、银、金、灰为序,每队能各色兼具最好,若少了白色,便以银色顶上;倘若银色不够,就从金色里再选,再不济,也可以灰色撑起一角。”
话到此处,冷修宁收拢金卷:“各位,圣流虽有品阶之分,但每种都自有擅场,也许最不起眼的灰色,亦能在某个关键时刻逆转乾坤。”
“接下来的比试,不止看个人,更考校协作之道。若只想独善其身,那便注定走不长远。”
广场上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一片嘈杂的质疑声。
“组队?”
“若比的是协作,那实力岂不是无关紧要?”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少修行者面露不解,甚至隐隐透出不满之色。
冷修宁面色未变,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那些质疑,只抬起头,目光扫过人群,淡淡道:
“圣人已为各位选定队伍。名单已定,会有武道司执事引导各位,找到队友。若无异议,尽快集合。”
“若有不满,可以自行退出,放弃比试资格。”
这话不重,却像一盆冷水,将所有的不甘与抱怨瞬间浇灭。虽然不少修行者面露不甘,但终究无人敢真正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