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忽然要让他“歇一歇”……这不是变相地要赶他走吗?
可玄霁王却道:“不,正是因为你做得太好。”
“所以,本王要赏你个假。”
其实昨夜,玄霁王曾与时幼商量过此事。
时幼当时十分惊讶,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千风就是玄霁王最可靠的左膀右臂。
可玄霁王却说,千风之所以留在这里,不是因为千风有多喜欢鬼域,而是因为六百年前,千风他没得选。
可现在,千风似乎有选择了。
有了他真心想选的选择。
千风是玄霁王最称职的属下,却从未真正面对过自己的人生。他用忠诚换来了如今的一切,却唯独没换来自己的自由。
玄霁王挺喜欢千风,再加上他最近心情不错,所以,他想还给千风这份自由。
让千风能自由地去找寻自己的归处。
每个人都有归处,就像玄霁王自认他的的归处,也已有了答案。
时幼看着千风笑道:“你别多想,他是真打算给你个假,并不是不要你,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千风不解地看着时幼。
时幼模仿千风淡淡的语气道:“千风,你并非孤身一人,你的背后,是我们整片鬼域。”
千风眼里难得出现了笑意。
他转头看向伶舟莲,伶舟莲也正看着他。
兄弟俩对视片刻,话未出口,已尽在不言中。
玄霁王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千风,好好管教你这弟弟,把你在本王身边学到的东西,全都教给他。”
“毕竟,能在这世上无法无天的,有本王一个便够了。”
时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老不正经。
谁知,千风突然拎着凌舟莲的后颈站了起来,一手按着伶舟莲的肩,双膝一弯,两人一起跪在玄霁王面前,郑重地给玄霁王磕了一个头。
那声音很是响亮,也很清脆。
玄霁王看似毫不在意,只是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手腕轻转,茶水轻晃,映出玄霁王脸上浅浅的酒窝。
……
……
时幼没想到,来妖族时,他们是三个人,离开时,却是四个人。
千风不放心玄霁王,非要亲眼看着他和时幼成婚才肯安心离开。而伶舟莲全程在马车里安静得不像话,靠着车壁,双臂抱胸,垂着眼睑,一句话也不肯说。
伶舟莲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往死里揍过他。
偶尔,伶舟莲的目光也会落在玄霁王身上,带着藏不住的不甘与嫉妒。
可伶舟莲心里也清楚,时幼死后这二十二年,该做的,能做的,无论是付出,还是情感,他都比不上玄霁王,所以连一丁点争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沉默,他无话可说。
回到鬼域后,千风便带着伶舟莲,开始筹备时幼与玄霁王的婚事。
千风一向严谨,这次却谨慎得有些过头,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鬼域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婚礼的流程一改再改,连宴席上的每一道菜式,他都要亲自试过才放心。千风不曾有过爱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一场婚事变得尽善尽美,但他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出错的事,便是时幼与玄霁王的事。
在这期间,玄霁王与时幼点燃了双生魂灯。
这盏灯,以血为引,点燃后三日之内不可熄灭。任何一方若是后悔,火焰便会自行熄灭。而点灯之人需背对而坐,三日三夜,不得交谈,不得回头。
在这期间,若有人反悔,灯火便会熄灭,魂灯也将随之作废。
这不仅是仪式,更是一场考验,考验他们是否能坚定地携手同行,考验他们是否愿意将彼此的一生交托在对方手里。
玄霁王与时幼背对背坐下,滴血入灯。
那可是三日三夜啊,他们不能言语,不能回头,不能休息,不能去看对方一眼,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感受着身后人的存在。
可三日三夜,就算再漫长,又何尝抵得过那失去的二十二年。
时幼最初是坚定的。
尽管她与玄霁王背靠背坐着,无法交谈,也无法回头看对方,可玄霁王一直握着她的手,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有了这只温热的大手,时幼觉得三天根本不算什么,只要闭着眼等灯烧完就行。
可当真正静下来后她才发现,人在无所事事时,思绪会飘得极远,远到她自己控制不了。
很快,她的脑子开始不听话了,过去那些零散的记忆一点点冒出来,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她的意识拉得越来越远。
她想起了那段缺失的儿时记忆。
曾经,时幼也问过时奕,可时奕从不肯给她答案,每每问起,时奕只会打哈哈。
直到吞下天道之眼,她才彻底找回了那段记忆。
时幼握着玄霁王的手,闭着眼,明明身在鬼域,却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看见了曾经的天昭皇宫。
朱红色的宫门高耸,琉璃瓦映着晨曦,宫殿恢宏肃穆,宫墙外是数不清的宫灯,灯火如同群星闪烁,照得整座皇城明亮而耀眼。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殿前。
那时候,她还不叫时幼。
那时候,她和时奕那时都姓昭。
昭佑,昭奕。
一个是帝君最疼爱的公主,一个是尚在襁褓中便被定下的太子。
第119章
要论配不配本王确实配不上她
时幼的思绪继续飘着。
她想起来,她还是昭佑时,常常依偎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与父皇对坐品茗,话语温和,笑意不显,但眉眼之间,皆是彼此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