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听了这话,脸上也失了一向的寡淡,他干脆将短刀扔到一旁,一拳揍了上去。
千风道:“你活该被扔下。”
“当年,爹不过是教育了你几句,你便亲手弑父,你可真做得出。那是伶舟家的二十五代家主!你说杀就杀,伶舟家的荣耀,被你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把你扔下?”
千风声音极淡,却带着千斤重的怒意。
伶舟莲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可千风没有给伶舟莲停顿的时间,千风又道:“你难道也忘了,娘当年是怎么死的?”
“我们伶舟家垮了,家奴四散,我们成了乞儿,娘为了给我们弄几个包子,去了街市。那是伶舟家的主母啊,结果呢?娘没死在伶舟家的覆灭里,没死在仇家手里,最后却被街上的野孩子欺辱地半死不活,拖着血从街尾一路爬了回来,就为了,给我们送两个包子。”
千风盯着伶舟莲看,目光冷漠,却透着隐忍了太久的痛意:
“你问我为什么不找你。”
“伶舟莲,你还有什么脸,让我找你?”
千风一向寡言冷漠,做事从不带情绪,可此刻,他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都是冒着热气的。
时幼也终于听明白了。
她还记得,玄霁王曾说过,玄霁王与千风初遇之时,千风一只耳朵都被削了去,手里仍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包子。
那包子,竟是他们母亲用命换来的……
时幼心里有点堵得慌,她本就对伶舟莲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听得牙痒,若不是千风已经揍了上去,她都想亲自上去补几拳了。
伶舟莲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眼底却透着几分癫狂,甚至带着一丝挑衅般的快意:“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是家里的好大哥,是伶舟家立在外人的门面,是爹口中的天才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我呢?从小被拿来跟你比较,你的一举一动就是我的标准,我做得好,是因为学你,我做得不好,是因为没学到位。”
“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有我知道,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人。”
伶舟莲舔了舔嘴角的血,朝千风挥去一拳:“你的心里,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规矩和使命。”
“可是哥哥啊,你真的有情吗?”
“但凡你有一点情,你就不会说出,‘爹只是教育了我两下’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伶舟家,要的,是一把永远不会违背妖王命令的刀,而我不是。所以那年伶舟家出了事,爹选择用我,来平息妖王的怒火。”
“你比谁都清楚,那时候的我,根本没能力杀那么多人。因为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啊,我的好哥哥。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把我押进祠堂,准备将我剖心祭旗,可你眼都不眨一下。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可你一句话都没替我说过,这就是你,我的哥哥,我的伶舟止。”
“所有人都要我死啊,那我还能怎么办?我那叫先下手为强!我还没活够,就这么简单,爹要我死,我杀了爹,我错了吗?还不是因为你道貌岸然,从头到尾不肯为我说一句话?!”
千风用手接住伶舟莲破空而来的拳头,指节泛白,可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
伶舟莲看着他的神情,忽然低笑了一声:“我们那个爹,从小给我们讲忠诚、讲家族、讲血脉传承,结果呢?待轮到他,他一丝情分都不讲。”
“不愧是伶舟家。你也不愧是家主亲定的继承人。”
“伶舟止,你真是比爹更像伶舟家的人。”
时幼这才听明白,原来伶舟家,是像傅夜城之于帝君一般,是妖王的一把刀,一把为妖王所用、不许有情、不该有血肉的刀。
而千风,便是这个牢笼里,最锋利、最沉默的一柄刀。
可谁知,千风后来不再是伶舟家的刀,反倒最后了玄霁王的刀。
她瞥了眼千风,果然,千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你毁了整个伶舟家,如今,所有人除了我,都死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伶舟莲嗤笑一声:“现在才问这个?有用吗?”
话音未落,千风直接又一拳挥了上去,两人再没废话,他们拳头砸在身上的闷响,听得时幼都皱起眉头。
伶舟莲的眼睛血红一片,不知是因头顶的血流进了眼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伶舟莲喘着气,“我以为我恨你,恨得想杀了你。可当你真的消失了,我才发现,我活得太没意思。”
伶舟莲勾起嘴角,笑得苍白又带点讽刺:“所以你说,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大哥,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千风的动作猛然一顿。
伶舟莲趁机狠狠一脚踹开他,站起身,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玄霁王。
伶舟莲愤怒地眯起眼,舔了舔牙尖,慢慢地笑了:“哦……原来是去了鬼域之主那里。”
他说完,又猛地看向千风:“你真是一辈子给人当刀的命。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啊。几百年了,我找了你这么久,真是可笑,可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我们一直离得这么近!我甚至都怀疑过你是不是死了!你怎么能不找我!你该死,你真该死,伶舟止,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时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摩拳擦掌,正准备冲上去,结果玄霁王却突然动了。
玄霁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时幼想拉,没拉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