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她时幼……这是在道别。
怎么回事?她要做什么?
她无论做什么都好,可为什么,这一次,她不、需、要、他!
她果然没对他动过心!
就连一丁点,都没有!
她宁可骑在尉迟风游身上,与他的手下败将合作,都不需要他玄霁王陪在身边!在她心里,他还比不上尉迟风游!
他可是玄霁王啊,多少人喜欢他,喜欢到连给他下了情蛊的都有,而他也能抬手翻云覆雨将这世间搅活得稀巴烂,这样的他,明明对这该死的时幼这么好,她怎能这般没有心?
白眼狼!
好、好、好,玄霁王在内心发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疼这白眼狼了,再也不任由她耍性子了。不过,如果她现在能改了态度,他倒也愿意考虑考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不对。
玄霁王愤怒地抬头,眼见白眼狼已经骑着龙走了。
这让他恨得牙咯吱咯吱响。
时幼根本不敢再看玄霁王的神情。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待会就会原谅我的……对吧?
可是她心里没底,于是又回头偷瞄了眼被她困住的玄霁王。
玄霁王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指尖死死扣住红色的壁障,一言不发。
时幼的心狠狠缩了一下。她不该回头的,她真的不该回头的。
堂堂鬼域之主,何等风光,又何曾这般狼狈过呢。
时幼只觉得自己心里压了一座大山。这种感觉,和当年发现时奕死在血泊里不一样。这不是痛,这是窒息,是心脏被人攥住,是整个人沉入水底,感觉一切都回不去的窒息感。
她猛然摇了摇头,让自己赶快清醒一些,毕竟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了。
时幼猛地抓紧龙须,像驾马一样,让尉迟风游直冲天穹。
身下,是被她困住的孤王,是是满地的陵光卫,是天昭帝君,是那些自诩正道、掌控秩序的人,是等着将她挫骨扬灰的人。
可他们不是时幼真正要消灭的人。
时幼骑着龙,直冲离天穹最近的地方!
那速度实在太快,烈风割破她的衣角,刀柄在她掌心滚烫,她的耳边只有风声,只有心跳,只有她体内涌动的天道之力,在催促她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时幼抬手,猛地挥刀!
她要在死之前,让那些曾说鬼物不该存世的人付出代价,要那些以天道之名裁决生死的人化作尘埃!
她要玄霁王和他的鬼域,从此活得堂堂正正,再也不用被当作异端!她要在死之前给他留下一片,再也无人能伤害鬼物的世界!
……这一定是你期盼已久的,是吧,公玉白离?
时幼这一刀,将天斩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裂痕之上,站着乌泱泱的神影。
这些影子密密麻麻,身体透明,通身发着光。金色的,白色的,像某种神圣的虚影,又像失去灵魂的躯壳。
他们无脸,无目,无情。
只是一个个泛着光的人形,长得一模一样,整齐地排列,静静俯视着人间。
他们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们见证了多少生死?
这就是被世人歌颂、敬畏、恐惧的神?
她只觉得想笑。她曾经敬畏过神,也曾经问过,天命为何这般对她?她也真的好奇过,天的另一端,是否真的有神明在看着这个世界,在掌控这个世界,在决定谁该活、谁该死?
现在,时幼终于知道答案了。
哪有什么神啊。
只有这些光影,这些连形体都不完整的东西,决定了世人的命运,决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时幼蓦地冷笑,她无法想象,原来璃的圣瞳就是被这种东西挖走的,也无法想象自己的命运,就是被这种东西一手控制的。
天上那些人影齐齐发出笑声,那笑声不似凡人,而是一种神性的声音,像是无数道回音交叠,低沉、悠远、贯穿天地,落进所有人的后颅里:
“时幼,你以为吞了我一只
眼睛,便有能力跟我斗了?”
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可每一个字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你真可笑。”
“你只吞了我的一点残渣,便妄想毁灭我?”
“这世间的秩序,是我定下的,看看你自己,时幼,你凭什么与我斗?凭你的将死之身?还是凭你那可笑的执念?”
将死之身四字落下,玄霁王整个人脑子嗡地一声。
天上的人影们越发明亮,光辉涌动,如同千百道神性洪流汇聚,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地。
与此同时,所有拥有圣瞳的人,后颅处的骤然大亮!
“时幼,你跟我作对,便是与天下为敌啊!”无数个天道齐声大笑。
洁白的圣流,顺着拥有圣瞳的每一个人的脊椎涌入四肢,流窜进骨骼,所有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数千人,数千道光,一起腾空!
包括傅夜城,包括冷修宁,甚至包括道陵子。
所有人的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夺去了掌控权。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悬停了一瞬,紧接着,全部朝着时幼攻去。
无数道圣流在天空炸开,整整数千人,像是神降临的军队,被彻底化作天道的傀儡,向时幼扑杀而来!
数千道光影铺天盖地,将这片战场照得如同神罚降临的炼狱。
但时幼没有理会他们,她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敌人。
只有把病根除了,这个世界,才会真正的痊愈。
时幼对着天上密密麻麻的神影,高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