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昭琰的剑才缓缓出鞘。
那柄剑通体莹白,剑身纤薄,似乎由寒玉雕成,近剑锋之处,薄如蝉翼,锋芒未露,却已冷冽渗骨。
宁弃知道,这把剑名为清霁,是父皇亲赐的佩剑。
它太轻了,轻得不像杀人的武器,反而更像是某种礼仪之剑……可惜在昭琰手中,它从来不是礼器。
昭琰左手握剑,脸上一直挂着那副温和的笑脸,像是从不曾动过杀意。
“小妹。你啊,实在是弱到让我连开圣瞳的兴趣都提不起。”
宁弃只觉眼前一白,风声从耳畔划过,锋刃未至,杀意已冷得刺骨。她下意识侧身,袖角被切断,一线残絮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慢慢落下。
昭琰的剑停在她肩后寸许处,剑锋微倾,仿佛下一瞬就能刺穿脖颈。
“不过,既然让我拔了剑……小妹,就算是你赢了半招吧。”
剑锋骤然下压,直劈而下。
宁弃刀起如虹,与昭琰的剑锋硬撼,刹那间火星四溅,震得脚下擂台生生裂开。
“说起来,小妹,你不是知道我会来参加比试么?怎么还敢特意来抢我的风头。”昭琰仍旧笑着,温温吞吞的笑,眼尾弯着,“该说你愚蠢,还是勇气可嘉。”
宁弃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劈下,落在昭琰的肩头,却被剑锋侧挡开:
“我来,就是为了搅乱你一向顺遂的人生啊。”
宁弃刀势翻卷,擦着昭琰耳侧掠过,挑飞了他一缕鬓发。
两人身影错开,宁弃微喘,昭琰却仍神色从容。
“嗯,也是。”昭琰想了想,刻意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小妹一向如此,从不知何为天高地厚。”
昭琰剑锋轻转:“十一年前,先皇后被废,父皇震怒,下密令清理先皇后满门,包括那两个与你我同父异母的皇弟皇妹。他们二人,虽非你我生母所出,但也仍属于皇家的血脉。”
说着,昭琰语气一缓,似叹非叹:“那两个人,连旁人都避之不及,唯有你——竟敢在父皇面前替皇弟皇妹求情。”
“所有人都说你是傻子,我却觉着……你也不过是个没眼力的孩子。是我的好妹妹。”
话至此处,昭琰顿了顿,笑意淡了些。
“而父皇之所以弃了你,不就是因为这一点?”
“心软、天真,看不清局势,分不清谁才是值得活下去的人。”
“不过也好,你这性子,倒是从来没变。十一年前,你能跪在金銮殿替先太子求情,如今,也敢站在我剑下。”
“看来,小妹你这辈子,就喜欢跟哥哥我对着干。”
宁弃轻声道:“可能是吧。我的确一直都很讨厌你。”
这句话,让昭琰回忆到某个令他极不耐烦的场景,他终于敛起笑意:
“你的厌恶,究竟从何而来?当年那先太子,因先皇后勾结合欢宗之事,早已被父皇厌弃。他的死,是父皇的意志。”
昭琰的眼神冷了下去:
“先太子若死,太子之位悬空,自然轮到更优秀的我来继承。”
“而你,是我同母血脉,你替外人求情……你喜欢他们,胜过喜欢我?”
宁弃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昭琰:“哥哥,在旁人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完美的太子。”
“仁义、聪慧、宽容。可只有我,见过你真正的样子。”
“那日,我见到了。”宁弃步步紧逼,“你为了早点开圣瞳,和天道做了交易,对吧?”
这一句话,像是重锤,砸进昭琰心里。
昭琰的笑意僵了僵,但很快恢复如常,作势轻叹:“小妹,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宁弃抬起白玉匕首,指向昭琰喉间,“我当年提他们求情,可不仅只是为了亲情。”
“先太子一死,太子之位必然落到你手上。可昭琰,你这样的伪君子,若无人制衡,天昭早晚毁在你手中。”
“我,在用我的方式,去保天昭的未来——”
“我听到了,待你登基那日,你便要拿全天昭子民的性命,换你一人成神!”
昭琰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嘲弄的笑意替代。
“你果然,还是那个目无长兄的小妹啊。”
刹那间,擂台之上风声大作,昭琰身后,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裂缝中,一轮巨大的金色残月缓缓升起。
“昭华,倾霁。”
昭琰低声念出剑诀的名字,清霁剑猛然刺地,整个擂台震颤,一圈圈金色波纹自他脚下荡开。
昭琰立于硕大的残月之前,声音温柔:“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但现在——”他语气一顿,手中清霁剑一翻,“我改主意了。”
“你还是死吧。”
话音落下,地面崩塌、裂纹蔓延,而那悬空的金色残月轰然坠落,化作无数剑雨,如万千流星坠地,直直朝宁弃倾斜而下!
昭霁覆顶,无人能避。
它们交错如织,几乎没给宁弃留下任何死角。
可宁弃没有后退,逆着剑气冲上前,却被巨力压制,步步后退。
望着宁弃狼狈的模样,昭琰笑了:“至少,你让我拔了剑,这一点,你可以感到荣幸。”
宁弃没有理他,而是咬紧牙关,拇指在匕首刀背一划,鲜血将白玉刀身染了个透。
那一瞬,匕首像是苏醒一般,发出一声低鸣,血色迅速沿着刀身裂纹蔓延,匕首剧烈颤抖,锋刃暴涨,拉长成一柄血色的长刀。
宁弃快速横刀,试图挡下昭琰的剑气。刀锋在强压之下不断下沉,膝盖弯起,几乎被压得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