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曾缠得很紧。”
“她说,不信这世上真有无情之人,偏要治好本王的‘病’,愚蠢至极。”
“于是,她费尽心思,处心积虑试探本王,执着得很,妄想着能让本王动情。”
时幼怔了一瞬,直觉不太对劲,果然,下一刻,玄霁王又道:
“最终,在屡次试探无果之后,她给本王,下了情蛊。”
时幼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嗯,情蛊。”
时幼脸上难得露出震惊的神色,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玩笑话,玄霁王是认真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玄霁王,也会有被人下情蛊的一天。她也很难想象,会有人胆敢对玄霁王做这种事。
时幼想了想,又问:“……那然后呢?”
玄霁王冷冷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思考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才会问出这种问题。最终,他淡淡道:“然后,本王杀了她。”
“那她死了,你的情蛊,解开了吗?”
“自然没有。”
“怎会如此?”
玄霁王说得云淡风轻:“那女人说过,解开情蛊的唯一条件,便是让本王真心待她。”
“不计较、不敷衍,直到她彻彻底底地沦陷,情蛊才能解。”
“只可惜,她这一死,这情蛊,便成了个难以解开的诅咒。”
时幼怔住了。她沉默地看着玄霁王,眼神逐渐有些微妙:“中情蛊,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玄霁王明明嘴角未动,却让时幼生出一丝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的错觉:“你想知道?”
时幼当然想知道。
她是真的问得很认真,就连语气,都透着一股求知的诚恳。
玄霁王盯着她,眼神变得晦暗了些许,像是隐忍了许久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她轻飘飘一句话捅破了个口子。
最终,他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想要。”
“每时、每刻、蚀骨、侵心。”
时幼心跳出现了一瞬的停滞。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极其不该问的问题。
就连她的呼吸,都被这几个字拉得极紧。
时幼张了张口,试图说点什么,但玄霁王又轻轻道:
“所以——”
“时幼,你还敢再试探本王么?”
时幼后悔了。
非常后悔。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里了,她只能努力维持冷静。可脑海里,却无端浮现出从初见至今的点点滴滴。从白鬼山到鬼极殿,从契约成立到一路同行,他的目光,他的靠近……
等等,难道从他苏醒的那天起,他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自己?
时幼不敢继续往下想,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后背已经抵住了榻沿,无路可退。
玄霁王见到她的反应,眼底情绪晦暗了一瞬:“不过,这一次从封印中苏醒后,本王找到了一些方法,能够勉强压制。”
他语气克制,平稳得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时幼却忽然觉得,这样的平静,更加令她心悸。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摆,脑中混乱得很,思绪纷乱地飘过去又飘回来,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大合理。
玄霁王生无七情,既无爱憎,亦无喜怒。这样的他,不该被情绪左右,更不该有欲。可方才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
那沉郁的、克制的、隐忍到发狠的情绪,几乎都要漫出眼底。
情蛊,时幼听说过。可情蛊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催生已经存在的情感。一个无情者,怎会被强行赋予情感,甚至是欲呢?
无论是理论上,抑或是事实上,都不可能才是啊。
可若是真的,那他这些年,都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见过一孤本古籍,其中有一页提及过一种极端罕见的蛊术,施蛊者若无法让目标心生情感,便会反向侵蚀其本性,以“欲”的方式取而代之。
换而言之,本性越冷寂,蛊毒便越炽热。
若七情皆寂,必将烈焰焚身。
这下蛊之人,的确够狠。
若那下蛊之人还活着,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笑得很恶毒地看着玄霁王,告诉他:你活该?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宛如一张无形的网,将这间屋子困住,也将时幼困在玄霁王的眼神里。
时幼察觉到气氛不对,只想赶紧说些什么,打破这该死的寂静:“你说、你找到了压制的方法,那方法倒底是什么?”
玄霁王的目光沉了沉,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弦,隐忍着,不发一语。
下一瞬,他抬起她的手腕,慢慢地、轻轻地,将她的掌心覆在自己锁骨中央。
热意透过指尖传来,掌下那朵昙花,本是黯淡的,却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亮了一瞬。
玄霁王的睫羽轻颤了一下,气息不自觉地乱了一拍。他看着她,眼神沉沉,呼吸灼热,像是一头即将失控的困兽,勉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克制。
时幼被盯得后背发紧,试图移开视线,却发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一落在她身上,便再也不肯挪开。
不该这样的。
时幼心里莫名生出这样的念头。按理说,他生无七情,高高在上,就算被情蛊折磨,也该是无情之人的冷眼旁观,而不是这般——
沉沉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影子刻进心里。
玄霁王忍着浑身的热意,仍没有松手。
时幼还没有认出他。
她仍旧以为,他只是幻境里的“心魇”,是虚妄,而不是活生生的玄霁王。她甚至会为了通过试炼,迎合“心魇”,演出一场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