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自林海深处穿梭而来,带着夜的余温,也携着晨曦的微凉,轻轻拂过时幼的鬓发,吹起她垂落的几缕发丝。
风继续往前,掠过焦土,掀起零星未熄的火星,然后穿过林间,将落争争微黄的发丝扬起。
落争争本该直接前往下一层,可此刻,她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只因方才的一切太过震撼,她总觉得自己需要再走一会儿,才能让心神彻底平复。
落争争低头看着掌心的心核,其光滑而温凉,透着微微的光。
她明明赢了这一场,却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可高兴的。
曾经,她对承天榜榜首之名,充满期待。
可现在,落争争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争不到榜首了。
除了时幼,前面还横亘着太子昭琰,明烬,宁弃,还有那个妖族女子顾鸾……
可她呢?
她只是落争争。
无论怎么算,都轮不到她拿第一。
落争争手指收紧,指腹摩挲着心核,心绪翻涌。她忽然有些迷茫,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就在这时,风又吹了一次,这一次,它带来了另一样东西。
影子。
落争争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
一道身影在雾气中隐约浮现。
晨曦透过雾霭,勾勒出那人的轮廓,模糊、高大,立在前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靠近。
风撩起衣摆,露出那人的一只手
臂。
空荡荡的袖口随风而动,隐约可见一个不属于血肉之躯的轮廓。
那只手……好像是假的。
落争争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后退一步,手指已经碰到画笔的尾端,正要握紧。
站在洛争争面前的桑砚辞,露出笑意。
下一瞬,一声极轻的破空声响起。
快得不可思议。
落争争的眉心一跳,意识到不对,可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嗤——
像是有锋刃刺破了封闭的气囊,短促、低沉,杀意极快地消失在风里。
一道血线,倏然从洛争争脖颈的断口处喷薄而出。
苍绿的树叶瞬间被溅红,像被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朱砂。
洛争争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未能理解这一切。喉间翻涌出微弱的气音,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画笔从落争争发间滑落,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正缓缓蔓开的血泊旁。
桑砚辞神色平静地弯腰,伸手,从落争争掌心取走那枚心核。
微凉,柔滑,像是刚刚凝成的琉璃,在天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桑砚辞端详了一瞬,随即随意地将其收进袖中,目光淡淡地看向落争争。
风静止了,晨曦透过树影洒落,光线明亮,却落不到落争争的身上。
她的喉咙被割开了。
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血流得极慢,却没有停下,气息从被割裂的气管间泄出,发出古怪的“嘶嘶”声,仿佛破风箱被勉强撑开,带着血沫与腥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会让破开的气管张合,翻卷的血肉间浮现出浸满血的软骨。
落争争似乎想要努力说些什么。
桑砚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兴味。
他蹲下身,眸光落在她颤动的喉间,笑了一下。
桑砚辞伸出假手,轻轻地抚过她的眉心,手指带着一点她的血,划过她惨白的额头。
然后,他笑着站起身,用那根沾血的一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
落争争的手动了一下,像是要去抓住什么,可只是徒劳地挣扎了一瞬,便虚弱地落回地面。
她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第68章
那你以后会听话吗会的
桑砚辞不再看眼中失了光的落争争,他站在晨曦之下,低头掂量着掌心的心核。
这东西的质感很奇妙,既冰冷又柔和,桑砚辞指间一翻,心核被随意地抛起又落下,最终,他将其收入袖中,目光下垂。
落争争伏倒在血泊之中,手指不甘地蜷缩着。
那支画笔从她的发间滑落,沾着未干的血水,静静地躺在洛争争身侧的泥土里。
桑砚辞低头看着那画笔,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的好奇。
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拈住画笔,将其缓缓提起。
指腹摩挲过笔身,木质的温度尚存,仿佛还残留着主人的余温,隐约散发着一丝墨香。
这倒是个好东西。
桑砚辞站起身,随手将画笔转了个圈,刚要细细端详,忽然,天光之下,一道暗影自不远处闪过。
他随意抬眸,看到一只赤喙夜鸦停在树枝上。
血鸦最擅嗅血,常盘旋于尸骨之上,此刻,它正站在枝桠上,歪着头,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审视着洛争争,似乎在思索,这个少女,是否即将步入死亡?
桑砚辞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缓缓抬手,握住落争争的画笔,在空气中落下一笔。
赤喙夜鸦蓦然振翅,仿佛察觉到了危险,羽翼猛地一展。
可惜,太迟了。
一缕黑色的墨痕,在夜鸦喉间一闪而逝。
鸟身在空中抽搐,羽毛在晨曦中翻飞,一线猩红自它的颈部迅速渗出。
它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死了。
赤喙夜鸦的尸体砸在地面,翅膀抽搐了两下,最终归于死寂。
桑砚辞惊讶地看着血鸦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中的画笔,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点燃了一样,眸中泛起了极为兴奋的光。
他舔了舔唇角,低笑了一声。
“……妙。”
这画笔,可比那心核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