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霁王声音带着一贯的从容:“若想控龙,手段无非两种。”
“要么让他痛,要么让他
畏。”
“尉迟风游的一只眼睛,与你的无归相连。若是他忤逆你,直接按住他的眼睛。疼痛,会让他学会服从。”
时幼掌心搭在刀柄上,垂眸看着那只微微闭合的竖瞳。
她当然知道这办法有效。
甚至,这正是玄霁王惯用的驯服手段。
残忍、高效、不留余地。
可时幼不喜欢。
时幼抬眸,淡淡地问:“既然尉迟风游能出来,那必然有让他回去的办法。如果他不愿意服从,如何将他送回刀中?”
“用你的拇指,沿着你刀柄处的眼睛外沿,从左到右划一圈,等三息。若想将他放出来,就反方向划一圈。”
时幼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刀柄,笑了一下。
然后,她轻声道:“原来如此。”
时幼忽然觉得,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而尉迟风游仍在放肆地喷火。
他兴奋,他狂妄,他想烧毁这个困了他九百年的牢笼。
可他并不知道,他已成了玄霁王送给时幼的一份礼物。
让他从一个囚牢,落入了另一个手掌心。
时幼站在焦土上,仰头看他:“噬……尉迟风游,可以了,停下来吧。”
狂风裹挟着龙焰席卷而来,滚烫的火光映在她的眼底,明明灭灭。
尉迟风游没有理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像是听不见,亦或是不愿意听见。
时幼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手中的刀柄。
刀身冷冽,漆黑的眼珠微启,眼珠里映照着尉迟风游狂妄的身影。
时幼没有再说第二遍。
她将手指搭在刀柄上,指尖沿着刀身那只眼珠的外沿,轻轻划了一圈。
天穹之上的白色巨龙猛然一滞。
他想怒吼,想挣扎,可他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瞬——
白色的巨龙消失了。
天地寂静,狂风骤停,余火在焦土上跳跃,燃烧的烟尘弥漫在中,唯独没有了那道庞大的龙影。
半息后,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刀柄中响起:“你以为你是谁?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困住老子?”
尉迟风游语气阴沉,尾音微挑,咬字极慢,像是被困的猛兽,在试探囚笼缝隙的松动。
青色的流光,在刀柄的眼珠深处涌动,明显有狂暴的龙焰被压制着无法释放。
时幼抬起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敲了敲:“你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
“但你得听我的。”
“你不听话,我不会让你在外面待着。”
尉迟风游沉默了一瞬,旋即,他冷笑了一声:“听你的?九百年了,我都没和你家那位混账王八低过头,难道还会对你屈服?”
“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你非要管,老子就暂时让你管着。反正,迟早有一天,你得求着老子出来。”
言语间的狂妄不减,可尉迟风游终究没有选择反抗。
至少,暂时没有。
然而,紧接着,时幼指尖微动,拇指在那眼睛外轻轻一滑:“你方才说,迟早有一天,我才会放你出来?不需要那么久。”
“你不是要毁了这里吗?继续。”
青焰翻腾,一道银白身影在烈焰之中骤然浮现。
尉迟风游怔住了。
他甚至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被强行拽回了世间。
半晌,他低低一笑,笑声由沉而轻:“行啊,时幼,你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让老子亲手焚尽这片囚笼!”
笑意未止,龙焰已然汇聚,尉迟风游不再迟疑,昂起龙首,喷出一口焚天之火。
然而,就在烈焰倾吐的刹那——
时幼的指尖,再次对着那只眼睛轻轻一滑。
轰!
天地震颤,磅礴的龙影在炽热的火光中骤然消失。
刀柄内,一道因太过震怒而发涩的声音,迟了半拍才传出,透着咬牙切齿的不甘。
“时幼!……你玩我呢?!”
时幼认真道:“我说过,放你自由的前提是,你要听我的。”
“若是做不到的话,我不介意多玩你几次。”
无归刀柄上,那只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然后,尉迟风游气笑了。
他以为时幼终于想通了,才会主动解开封印,结果她只是在戏弄他?
疯了。
这个女人疯了!
堂堂龙王,被一个人类少女像玩物一样操控,收放自如?
可笑,简直可笑!
愤怒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成灰烬,尉迟风游难得如此憋屈过。
他想撕碎这道封印,想立刻挣脱出来,但他知道,至少现在,他做不到。
更让尉迟风游恼怒的是——
他方才喷出的那口龙焰还没来得及落下,便被强行封印回了刀里,连着一身狂妄与怒火,统统堵在了喉咙里。
憋得难受!
可这还不算最气的。
最气的是,时幼那副“你愿不愿意,都无所谓,反正你要听话”的态度。
该死的……
他竟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幼轻敲刀柄:“所以,你想好了吗?如果我放你出来,你要乖乖跟着我。不要胡来,不要妄动,更不要再想着烧了这座塔。”
她语速不快,甚至透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刀身沉默。
尉迟风游没有立刻回答。
……
……
远方的天际,隐隐透出微光。
天色很浅,像被谁用清水洗过似的,天地仿佛处于夜与晨的交界之处,悬浮在破晓前最后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