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为了时幼。
可玄霁王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很清楚,若自己一开始便现身,所有人都会对时幼避而远之,再无一人敢正面与时幼交锋。
那样的胜利,是时幼最不想要的,会让她不开心。
这就是为什么,玄霁王答应了道陵子的邀请,却选择姗姗来迟。
他本想看看,时幼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又能用自己的双手走到哪里。如若她受到不公平对待,他再出现也不迟。
可他没有想到,这些渺小的凡人,竟然敢如此欺辱她!
那时他坐在鬼极殿的高台之上,透过噬魂脊的眼睛,看到时幼被困在那里,听着那些荒谬的审判,玄霁王的耐心,终究耗尽了。
鬼气从玄霁王周身缓缓升起,像夜色降临,笼罩了整个广场。
玄霁王缓缓抬眸,目光穿透重重烟尘,落在高台上的道陵子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令所有人颤栗的怒气:
“道陵子,你想要本王来镇场,本王来了。”
“不过,本王很想知道,这就是你们对本王的人,该有的态度?”
整个天地突然颤动了一下。
玄霁王身周的鬼气再无收敛之意,向上腾起,像脱离了枷锁的洪流,瞬间奔涌而出。那浓稠的黑雾迅速爬升,直冲云霄,卷起滔天的怒意。
而更可怕的是,鬼气攀升至天空时,竟像泼墨般洒向苍穹,将原本湛蓝的天空一点点吞噬。转瞬之间,这黑雾中忽然炸出一道血光,迅速将天空彻底染成猩红。
整个天,彻底变了。
原本广阔的天空,如今压得低沉无比,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要狠狠压下,将这片大地撕裂殆尽。黑与红交织,层层叠叠的云雾中,血光翻涌,宛如末日即将降临。
玄霁王静立原地,目光扫过道陵子,又落在帝君身上。
帝君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玄霁王侧身,垂眸,看向身旁的时幼。
忽然,玄霁王伸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时幼那双布满茧的手牵在掌心。
这一动作,玄霁王做得毫不掩饰,甚至刻意地扬起,让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若你们先前不明白,那本王便让你们看清楚。”
“时幼,是本王用尽一切,去呵护,去守护的人。”
“那么现在,本王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让不让她参加比试?”
广场上一片死寂。
红云翻涌,鬼气发出低沉的咆哮,似在宣告这份属于鬼域之主的怒意。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神在玄霁王和时幼之间来回扫动,震惊、狐疑、不可置信混杂在一起。修行者们不敢想,也根本不敢信眼前的事实!谁能想到,这位以杀伐果断著称的鬼域之主,竟会当众为一个凡人女子动怒?甚至……牵手?!
在这一片诡异的宁静中,跪在帝君身侧的宁弃抬头,透过额前凌乱的发丝,看着怒气滔天的那个人。
是他!
是那日与时幼同行的醉酒男子……
他竟是鬼域之主!
宁弃脑袋嗡嗡作响,突然想起先前与时幼闲谈时,自己随口说过的话——我看他啊,就是喜欢你。
当时,她不过是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情说出口,语气轻松,丝毫没往深处想。可现在,她才明白……她竟随口揣测了鬼域之主的心思?!
宁弃嘴角微微抽动,表情僵硬得有些滑稽。尽管事实令她不知所措,如果现在再让她评价,宁弃还是会给出同样的答案:没错,他就是喜欢时幼,因为这很明显,甚至是过于明显。
只不过宁弃的确没想到——这“他”竟然是玄霁王,鬼域之主,那个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她脑子里一时像是炸开了一团闷雷,接着所有思绪归于沉寂。可这沉寂中,却有某种暖意悄悄涌起。
宁弃忽然觉得很欣慰。
她没有护住时幼,无法替她抗下那些不公与欺压。但现在,刚好有一个足够有话语权的人,站在时幼的身边,为时幼讨回那些本该承受的不公……
宁弃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时幼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宁弃。
两人隔着重重烟尘,目光在人海中相撞,宁弃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中隐藏的释然,时幼看懂了。
她沉默片刻,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时幼声音不大,却刚好清晰得能让每个人听得见:“我的比试资格,本就不该被剥夺,不过是有人妄想剥夺罢了。”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却并未停顿,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一怔:
“但这样,不够。”
时幼抬起头,眉眼间透着与她纤弱身躯不符的凛然,“宁弃……不,昭宁公主,也同样需要拿回这个资格。”
一石激起千层浪,广场上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时幼。
傅夜城捂着断臂,靠在广场边缘的一株老树上。他的脸色苍白,唇角却牵起一个轻佻的笑,像是恶劣的习惯作祟,又像是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
他抬头看向时幼,惊叹道:“有意思……这个时幼,真有意思。”
而高台上的帝君,脸色未变,神情亦平静如常,但若有人细看,便能发现他的额头,已然爬上青筋。
宁弃。
帝君认真思索这两个字的意义,目光落在时幼身上,似是在透过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句,探出她心底的真实。
然而,帝君并未找到答案。
他看得分明——
时幼的声音,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请求。
没错,她不是在求情,而是在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