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是我有眼不识珠,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再这么对弟子们呢,您大人有大量,帮我劝劝少宗主好不好。”
顾九一双杏眼厌恶地落在那涕泪横流的青年身上,俯身微微前倾,将那人当初说过的话又原数还了回去。
“这可不行哦,玄天宗有玄天宗的规矩。在这里得听话守规矩,做错了可不是一句求饶就可以抹过去的。”
那人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嘴上下开合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许久才又恢复理智,跪着向顾九他们移动过来,声泪齐下,“少宗主,您还记得我父亲吗,与您父亲是好友,您还叫过他陈叔叔。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
那青年话还未曾说完,便被下了封口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明华殿前终于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很吵。”
沈朔眉头微微蹙起,眸色深沉近墨,神色冷峻,声线低沉染着不快,垂眸冷扫那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欲看他。
那道原本淬着冰霜的目光落在顾九身上时,却忽得消融了残霜,只余下深邃之意。
沈朔将顾九肩上的包取下接过来,垂眸,确认着她的状态。
她并未受伤,先前脸上挂着的不悦也消散殆尽,站在他身侧。
他将顾九的手牵起,握着那人的手,温声道:
“走吧。”
声音温润似玉,清朗悦耳。
顾九却并未动作,仍旧待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
顾九垂眸,看着手中那叠资料。
之前被沈朔细心整理,整齐叠放装在袋中的资料。却被地上那人弄皱了,虽然她尽力去整理,试图将其弄平整,但却无济于事,依旧皱皱巴巴地,无法恢复原样。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纸,弄皱了便弄皱了。
以往就是旁人不小心,将墨汁撒到她最喜欢的衣服上,弄脏了修复不了了,她也没现在这般生气过。
可自己今日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就是感到不快,甚至感到有些愧疚。
就好像是糟践了别人的好……
真奇怪。
自己又吃错药了?
顾九低垂着头,未曾抬头看向沈朔,声音细微,“这个弄皱了。”
沈朔将她手中那叠皱皱巴巴的纸张接过来,目光未曾落在纸上,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只是看着她。
“无妨。”
顾九抬眸,二人四目相接。
那人长身玉立,缓声道,“再做一份便是。”
“走吧。”
“好……”
春日潋滟,柔和光线透过长廊,落在那二人握着的手上。
二人并肩向教室走去。
-
教室依旧是当年游学时的那间,在走廊的最里面。
其内布局装潢等,均无太大变化,依旧如同记忆中那般。
踏入其间,就好像重回到了数年前。
令她一时愣神,站在台上许久未曾发言。直到身旁夫子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提笔在身后黑板上写下三个字。
‘沈、初、一’
笔力遒劲,潇洒飘逸,磅礴大气。
她这才背着白色流苏包,穿过人群,走到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去。
顾九未曾想象过,重隔十多年,自己竟然还在这间教室上课。
而整间教室中,近三十个位置里,唯一空下来的那个座位,竟然是当年沈朔坐的位置。
人生还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似个圆。
顾九垂眸瞧着那桌面,思绪纷扬。
刚才走廊之上,那人握着自己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连那股她喜欢的淡淡木质清香也似仍在鼻息萦绕。
种种叠加,竟使她此刻满脑子都是沈朔。
靠!
顾九立刻抬掌给了自己脑门来了一巴掌,声音清脆。此刻夫子正背过身去板书,其下弟子则在记笔记。
以至于这一记巴掌声,格外突兀响亮,众人目光纷纷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可顾九此刻沉溺于懊悔苦恼之中,抱头掩目,未曾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只不断摇头试图将那小菩萨的身影从脑海中挤出去。
肯定是这张桌子的原因,自己脑子里之所以总想到沈朔,就是因为坐的是那人的位置。
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想那人!
肯定是这样的!
不,绝对是这样的!
换座位,自己一定要换座位!!!
顾九深吸一口气,将呼吸调整平静。转身瞧向旁侧,试图跟这位同桌商量一番,换成她当年的位置。
当年游学时,座位并没有明确的划分名单,自由决定。
所以当年为了抢到个听课的好位置,正式开课那天,弟子们天还未亮便提前背包过去占位置。
前三排的黄金位置被一抢而空,少数几个弟子还为此争吵起来。
她当年也不例外,也是特意提前过去占个好位置,结果也如她所愿。
成功坐在了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位置,有着前面几排人当着,正好可以躲避夫子注意,再适合补觉不过了,看话本也不会被发现。
最妙的是,这个位置还是靠窗的,她早上要是迟到了,还可以翻窗进去,上课无聊了还能欣赏屋外风景。
整个一块风水宝地。
如果不是旁边多了个死冰山在,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整个游学期间将会有多么快意潇洒。
结果就因为那人的存在,她是觉也睡不清净,话本也看不尽兴,想到这里顾九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没关系,这次没有那死宿敌在,她想干嘛就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