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宁祈的气顺了许多。她拢紧了被子,心中旷然,很快便沉沉睡去。
深夜寂寂,唯余下环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宋怀砚的好感,终究只有它一人知晓。
少年心动,注定不见天日。
*
天寒又逢醉酒,这一觉,宁祈睡的格外踏实。
翌日晌午,宁祈是被惜韵叫醒的。她艰难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便见惜韵挽起幔帐,轻声道:“郡主,三皇子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
三皇子……宋君则?
宋君则质洁行芳,渊清玉絜,宁祈本就对他颇为敬佩。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宋君则也对她多有照拂,因此她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听闻宋君则前来,宁祈精神了些,刚想问是什么时辰,却在幔帐彻底掀开的那一刻,陡然被窗外的烈日灼了眼。
这这这……她这是又睡到什么时候啊……
她不禁有些汗颜,怕被宋君则笑话,慌里慌张地起身穿戴,只用一根木簪简单绾了发,便赶忙走出迎接。
怎料走路太过匆忙,途经楠木柜时,她不小心磕绊了下,脚底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宋君则跟前。
宁祈:……
她拢了拢额间的碎发,忙稳住身子,讪笑道:“殿下见笑了……殿下今日来寻我,是有何事?”
瞧着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宋君则双眸中泛起几分笑意,然那笑并不沾带分毫的嘲弄,而是清亮亮的一片,如同一湾纯净无垢的流水。
他轻声开口,温雅有礼:“长宁妹妹小心些便是,以免伤到自己。对了,今后叫我哥哥便是,总是殿下殿下地叫着,倒显生分了。”
他嗓音温熙,如同一泓暖流淌过人的心尖。宁祈明白,对待君子当以君子之道,便也冁然一笑,应道:“好呀,君……君则哥哥。”
宋君则面上的笑扩散开来。他轻应了一声,随后将怀中的檀木匣取出,递给了宁祈。
宁祈好奇地接过木匣,在宋君则的示意下打开,只见匣中是一样做工精致的多骨折扇,折扇沉甸甸的矜贵,其上饰以琉璃坠,还镶嵌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玉。
她将折扇打开,只见其上以水墨绘着一幅月下芙蓉图,旁边还题了一首小词。画工清隽,楷书极有风骨,与他整个人的气质一般无二。
正打量着,便听面前人开口:“长宁妹妹入宫有些时日,我未曾表示,实在惭愧。昨日中秋,便想着趁此机会,将这把亲自制作的折扇送上,只是昨夜妹妹回去的早,也未曾来得及。”
“今日得了空,便赶紧给长宁妹妹送来,希望妹妹喜欢。”
他咬字很轻,吐字却十分清晰有力,莫名的好听。
原是他亲手做的。宁祈心中一暖。
他这话也说的极有分寸,昨夜……分明是她喝醉了酒,误了事,他倒也未曾提及。
宁祈在心中感慨道:君子不愧是君子,随口说出的话都格外中听,不像那个小黑莲,分分钟呛死个人。
她对此颇有感念,便欣然将折扇收下,看着宋君则真心实意的目光,也真挚地谢道:
“这折扇好看极了,我甚是喜欢,那便谢过君则哥哥啦。”
宋君则微笑着轻轻颔首。
中秋佳节,宋君则亲自来送礼,且他待她也如亲妹妹一般好。宁祈思忖着,自己也合该回一份小礼物,便对他抬高声音道:“你先等等!”
话音还没落儿,人已经雀跃着跑回了屋内。
宁祈在楠木架上翻找一番。其上摆放着各式珍宝,都是内务府先前送过来的,一趟又一趟,几乎要将架子挤满。她搜寻一顿,可上面的珍宝要么是些女子的珠饰玩意儿,要么则富艳过俗,与宋君则很是不搭。
她耷拉着小脸,忽而有些发愁。
正无奈着,忽有一样物什在阳光的洒照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泽,恰如其分地映入宁祈的双眸中。
她眨了眨眼,朝那边看过去,只见昨日的那块玉佩正安稳地躺在桌案上。
应当也是内务府送来的不错。
这玉佩成色上佳,散发着的光泽欺雪赛霜,其上雕刻兰草,质地精纯。所谓君子如兰,这玉与宋君则真是配极了。
她心中喜不自胜,忙将玉佩攥在手中,小步跑至宋君则身前,把玉佩递给了他:
“这件玉佩,便当作给哥哥的回礼啦。”
宋君则只看了一眼,便知此物价值不菲,忙欲回绝。可宁祈一直不肯收回,他便也只好伸手接过。
他将玉佩戴在腰间,笑道:“此玉甚为精美,我也谢过长宁妹妹了。”
宁祈笑的纯澈真挚:“哥哥喜欢就好。”
二人在庭院内寒暄了一阵。时辰也不早了,宋君则不便在毓灵殿久留,便向宁祈告辞离去。
宁祈特意跟着他小步跑到门口,送他离去。望着宋君则渐行渐远的身影,如雪如松,宁祈心中感慨了几分其气度超然,而后笑着道了一声:“君则哥哥,路上小心些!”
宋君则礼貌地回眸颔首,而后缓步离去。
秋夜清寒,可晌午时分日头正烈,倒还残留着几分夏日的燥热。日光如纷飞的金羽,倾洒在碧瓦朱薨之上,为繁复精致的琉璃镀上一层金边。
日光洒在少年身上,勾勒出其锋锐森然的轮廓。
宋怀砚倚靠在殿门前,望了宁祈一眼,冷笑道:“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倒是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