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辈子,宁祈倒也没怎么害他,相反,她还曾多次关心于他——虽不知真假。
自己上辈子是作恶多端,眼下倒是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发发善心。
于是乎,宋怀砚最终还是走上前来,坐在宁祈身侧,取出了袖中的蛇形匕首。
宁祈只觉身侧寒意逼近,紧接着,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令她微蹙秀眉。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身侧的人便伸手过来,而后,一片浓稠的鲜血强横地挤入她的唇间,淌入她的口中。
宁祈下意识地咽了一口。
好涩,好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抗拒地转过脸。宋怀砚看着自己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忍了忍愠意,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快喝下去,这是能救你命的东西。”
许是喝下去的那口鲜血起了点作用,再加上窗外寒风的侵入,宁祈混沌的意识终于回归了些。
她听到宋怀砚的这句话,又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不适,出于求生的本能,犹疑了一下,便开始小心舔舐着他腕间的鲜血。
明明是极腥的血,可咽入喉中,却仿佛有一汩温软的水流入体内,继而淌入四肢百骸,一点一点驱散她体内的燥意。
宋怀砚就这般看着她。
腕上划开的伤口并不浅,再被她这般吮吸着,令他略为吃痛,轻嘶一声,手背青筋脉络凸起。
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不惜己身,去救另一个人。
他低叹一声,自语道:“我真是疯了……”
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宁祈并没有听到这句喃语。她脸上的潮红早已褪去,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低头看着面前猩红的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不由得惊呼一声,将宋怀砚的手猛地甩开。
甩开之时,好巧不巧地,她的手又用力打在了宋怀砚的伤口上。
“……”宋怀砚闷哼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忿忿道,“我为了救你,不惜拿自己的血来喂你,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
宁祈闻声看向他,又疑惑地指着自己:“……救我?”
宋怀砚摇了摇头,神色略露哀怨。他微微俯身,自衣摆上撕下一条玄色的布料,将手腕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粗略地包扎起来。
这才道:“你方才中了合欢香的毒。”
“合欢香?”
宁祈在脑海中搜寻一阵,这才想到,在刚踏入暖阁之时,她忽而遍体发热,宋怀砚曾言,香炉内点着的是合欢香。
之后的事,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四下打量一圈,发现自己同宋怀砚都坐在床榻上,不由得拢紧衣衫,面露惶恐:“你你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了吧?!”
宋怀砚想到方才的那个吻,挑眉道:“你应该想想,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啊?”宁祈越想越惊惶,小脸煞白,磕磕绊绊道:“我……你……我?”
宋怀砚轻笑一声。
时候不早了,他也不欲再戏弄她,便道:“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这种趁人之危之事,我还是不会做的。合欢香已熄灭,你的毒也已解,一切都没事了。”
他话说的认真,宁祈打量着他的神色,也看自己身上并无异常,便暂且信了他的话。
不过……
宁祈觉得好生奇怪:方才,竟是宋怀砚甘愿救下她?
这小黑莲素来邪的很,令她时常看不透,便默默将他归于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类。可是如今,他竟不惜割腕取血,来救她这个不相干的人?
她素来是藏不住心事的,想到这些,便欲开口去问。
可自己还未出言,便听暖阁外忽而传来一片异样的喧嚣,将她的思绪打乱。
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匆匆踏来,紧接着是宋成思急切的声音:“父皇,儿臣接到禀报,说这里有人秽乱宫闱,触犯大忌!我们一定要捉住他们!”
秽乱宫闱……
听到这几个字,宁祈的心跳又慌乱起来。她想到方才的合欢香,听到众人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掌心渐渐洇出一声薄汗。
她目光急急地打量四周,只见床榻之侧,恰好有一处打开的支摘窗,就此跳出,倒是可以躲开他们。
她暗自咬牙,想也没想,拽着宋怀砚就往窗外跳去。
宋怀砚被她一拉,脚底一个踉跄,险些绊倒。他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少女便跳窗而出,连同浅荷色的裙摆也消失不见。
他无奈,便也只好跟了过去。
后窗之下,便是后花园内的一处茂密竹林。阴翳丛生,竹影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其中。
待二人站定,宋怀砚忍不住问道:“为何要躲?”
“为什么不躲呀,”宁祈答道,“我们中了合欢香,又寡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若是让他们看见了,可怎么办?”
宋怀砚抿抿唇,不以为然:“合欢香已备熄灭,我们身上的毒已解,并无做出异常举动。若是他们过来,我们实说便是。顺着那暖阁内的合欢香,还有今日向你我通知有误的侍从去查,定也能还你我二人清白。”
这话听着,倒也颇有道理。
宁祈挠挠头,讪笑两声:“我刚刚解毒,脑子还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