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令他心底生出几分微妙的浮躁。他略略偏了一下头,转而看向宁祈依旧拽着自己的手,淡声开口:
“……是不是该松开了。”
话音落下,宁祈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拉着这位可怕的反派。她眉心一跳,犹如扔掉一块烫手山芋一般慌乱地丢开他的袖子。
宋怀砚:“……”
怎么好像很嫌弃他似的。
他目光逡巡四周,仔细观察一番。宁祈选的的确是个好地方,高墙四筑,投射下的墙影将二人紧紧裹挟,少有人会察觉此处。
隐蔽到……就算死了人也很难查到。
脑海中的一根弦骤然拨动,他忽而盯向宁祈,看着这个前世最恨之入骨的人,任由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翻涌而来。
晚风吹颤着他的墨发,他的右手默默地攥住了袖间的蛇形匕首,金属独有的冷意从匕首一路浸染到他的身上。
宁祈对身侧的危险毫无所察。她拍拍胸口,平复过来,转过头正对着宋怀砚,情不自禁地灿笑起来:
“太好了,宋成思应该找不到你,伤不到你了……”
宁祈转来的猝不及防,宋怀砚动作一颤,下意识地将匕首藏至深处。
他抬眸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的话语。
她的意思是……她拽着他匆匆跑到这里来,竟是为了救他?
可是前世的她欺辱他还来不及,何曾会救他?
疑惑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为何救我?”
宁祈撇撇嘴,心中暗想,当然是为了保住我的小命啊!
但真相也无从解释。她思忖须臾,也很难找到更合适的理由,便只好顺着宋成思对他的欺辱一事,有些心虚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总被欺负,太可怜了。”
???
宋怀砚眉毛一抽,死死盯着宁祈的神色。只见她满脸堆着喜悦,虽不知是因为什么,但哪里像是觉得他可怜的样子?
他移开目光,不以为然:“满口胡言。”
宁祈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她撅着嘴,暗自腹诽着:“小玉你看,我难得肯救他,你们男主就这么反应的?”
环玉感应到宋怀砚默默收回的匕首,心下窃喜,语气控制不住上扬:“不不不,他对你的好感度上升了百分之三!”
宁祈:嗯?
这人还挺好骗?
她杏眸一眨,有点好奇:“那现在好感度是多少?”
“他对你……印象有一点点不太好……”环玉有些不太好意思,话说的很不利索,“现在是负……百分之九十七……”
“啊?!”
这叫印象有一点点不太好?
经此一遭,宁祈更不想攻略他了。不过看来这条路道阻且长,自己还有大把时间享受荣华富贵呢!
环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宁祈尴尬地嘿嘿一笑。
她转而看向宋怀砚。同挤在一处角落里,两人距离太近,她的裙摆覆上他冰冷的衣角,衣料相互摩挲着,少年阴冷的气息几乎要浸染到她身上,令她格外不自在。
她生出几分逃离的心思:“我把你带到这里,你也算是安全了,那我就先走了……”
宋怀砚眉骨沉沉,黑眸微动,想到了什么,忽而散漫地轻笑一声。
宁祈一头雾水:“怎么了?”
“长宁郡主真是天真,”宋怀砚道,“我暂且逃的出冷宫,却逃不出这囚笼般的深宫。你觉得今日没有寻到我,他宋成思明日便能放过我吗?”
这话倒让宁祈生成几分无措来了。
她垂下头,哀叹一瞬,小声嘟囔着:“大不了,我去找他求情……”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宋怀砚始料未及。
他掀起眼帘,怔怔地盯着她的一双杏眸,想从其中捕捉到几分撒谎的痕迹。可是她的眸子是那样纯澈,目光那样认真,就如同天山上融化的雪水,毫无一丝尘垢。
可他是重活一辈子的人,见惯了太多尔虞我诈,虚情假意。他心中确信,宁祈绝无可能是真心的。就算她要救他,也绝不可能单单是为了他自己。
所以她这番努力地帮助他,接近他,又怀着什么目的?
宋怀砚沉吟半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薄唇间吐出格外冷淡的一句话:“为我求情?长宁郡主真是说笑了。”
宁祈本就不愿与他有瓜葛。见他这般不领情,心中忿忿:“那宋成思这般欺辱你,说不定还会杀了你,你还能怎么样?”
“还能怎样?”宋怀砚嘴角浸淫着这几个字眼,倏然间压低了声音,阴恻恻的,“对待这样的危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
他顿了顿,凑到宁祈耳边,声音低沉,犹如嗜血的恶魔:“——杀之。”
他忽而喑哑地轻笑起来。
重来一遭,他怎会放任自己处于生死存亡边缘。黑猫本就是他故意指使的,目的便是要在深夜将宋成思引入冷宫。
冷宫内已经备好了他饲养已久的毒蛇。他计划周全,只待宋成思前来,自己假装委屈地遭受一番皮肉之苦,在宋成思得意之际,在夜幕中潜伏的毒蛇早已瞄准宋成思的死穴,而后猝然将他一击毙命。
冷宫虫蛇数量本就不少,意外无可避免。夜幕沉沉,更是无从可查。
以已之伤,换宋成思一条命,铲除未来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岂不快哉?
只是……
他目光落在宁祈身上,未曾想变数如此出人意料。
重活一次,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他得更加提防着才是。宋怀砚这样想。
而听完他的这番话,宁祈早已被吓得不轻,面色煞白,唇色尽失,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