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忖度着宁祈的担忧,存了几分私心,刻意夸大了事情的严重性,煞有介事道:
“鞭刑……那可是宫中最为狠辣的刑罚之一,打几下便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搞不好很容易出人命的!”
宁祈呼吸一窒,眼睫飞速乱眨一瞬,声音渐渐低下去:“可他应当也不敢随便打死宋怀砚吧……”
“那谁知道呢,”环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番是宋怀砚的猫惹事在先,惩戒是情理之中。二皇子权势滔天,宋怀砚可是皇上最厌恶的皇子,在宫中早被欺辱惯了,命恐怕比奴才还卑贱……即使是说用刑中不小心打死了他,皇上恐怕也只是轻罚,又有谁敢论二皇子的罪呢?”
话音落下,宁祈的一颗心脏,骤然开始狂跳起来。
她本就不想同宋怀砚有再多的牵扯,他的生死也本与自己无关,可他的性命关系到自己的一条小命诶……
夜色又沉了几分,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祈望向远处隐没在阴影中的宫墙,心下暗暗地想,她得抓紧时间去趟冷宫。
宋成思是坐轿子来的,还要再经一番包扎处理的折腾,若是她赶的快……应当可以比他先到。
宁祈暗自攥紧了衣袖,掌间洇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浸湿了轻透柔软的衣料。
殿外,宋成思怒火未消,侍从们心下大骇,惶惶地围上前来,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伤口,一时间乱作一团。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宁祈平定呼吸,趁乱悄无声息地走到殿门口,绕过了宋成思的轿子和一众侍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毓灵殿。
寂寂长夜,一袭素雅的长裙就这样消失在溶溶夜色之中,无人察觉。
*
一路疾奔,宁祈很快便来到了冷宫。
冷宫破旧的木门大开着,萧瑟的晚风急涌而出,黑夜中阴森气弥漫开来。敞开的大门死气沉沉,好似将人吞噬入腹的深渊巨口。
宁祈在门前停了脚步,往里觑了一眼,冷汗涔涔,有些打退堂鼓:“环玉……我进去的话,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吧,你有攻略者buff加持,你在这里是不会死的。”环玉淡定道。
沉稳的语气将宁祈的胆怯驱散。相对于进入冷宫的恐惧,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些。
这般想着,宁祈一咬牙,小步迈入了冷宫之中。
冷宫素来不会有旁人接近,侍从寥寥,几乎无人看守。院内依稀有几个被废弃多年的宫妃,无力地倚靠在残破坍碎的柱子前,目光空洞失神,似乎对宁祈的到来并无觉察。
庭院深深,夜幕中隐隐传来女人恓惶的低泣声,间或有乌鸦断续地嘶鸣,属引凄异,声声摧人心。
宁祈打了一个寒战,方才鼓起的勇气很快便被冲散。她脚底发虚,实在是不敢再往里走,只好试探着叫了一声:
“宋……宋怀砚……”
良久的沉寂,无人应答。
猝而间,一声凄惨的哭叫在未知的地方陡然拔起,刮震着她的耳膜。伴随着这声尖叫,惊骇的寒意自耳间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令她全身止不住地打着颤。
宁祈头皮发麻,脸色遽然变白,咽了一口唾沫。她紧紧攥住腰间环玉,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再往后退,你若是跌入沟中,可不会有人救你。”
蓦地,黑夜中传来一个低磁的声音。
第08章 放过
宁祈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循声往后看去,只见宋怀砚一身玄衣隐于夜幕中,肤色白得几近透明。他慵懒地靠在几近坍圮的柱子前,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讥笑。
一条枯败的脏水沟横亘在二人之间,石块凸立,岸势犬牙,连水沟前的灌木都是尖端锋锐,好似在朝着她张牙舞爪。
宁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自己及时止了步,否则即使没有摔在沟里,也要被这灌木扎得不成样子。
宋怀砚面色如常,可瞧见她前来,难免心下讶然。
自己本是在等待宋成思前来,苦心孤诣排布了那么久,却未曾料到来人竟是宁祈。
他定定地凝望着她,瞳色愈发暗沉,薄唇微动,似是还要开口说些什么。
而宁祈上下打量着他,看着自己完好的一条小命,两眼一亮,神情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
未待一方先开口,嘈杂的声音隔着宫墙渺远地传了过来:“快,抓住宋怀砚!决不能饶过他!”
来不及了!
宁祈顾不上解释那么多,一把拽住宋怀砚的袖子,拔腿就跑!
“诶……”宋怀砚双眸闪过几分疑惑,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己跑出了冷宫。
明媚的荷花裙携着一身深沉邪气的玄衣,就这般一同往前恣意奔去。水红色的裙摆飘扬,玄衣迎着风猎猎长啸,将阴森的冷宫、侍从的喧嚣都一齐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什么也听不真切了,耳畔只有风声作响。
宋怀砚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宁祈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上,又抬眸望向她姣好的侧颜,一时失神。
二人在宫道上转了几次方向,终于拐入了一处隐蔽之地,宁祈缓缓停下了步子。她扶着墙壁一侧,谨慎地探出脑袋四下观察,确认那些人没有跟上来,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体力不支,喘息声有些急促,正竭力平定自己的呼吸。
宋怀砚则气息平稳,定定地瞧着她。
角落空间逼仄,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她的吐息几乎扑在他的颈侧,犹如一片轻薄的羽毛一般拂过他的肌肤,引来一阵密匝匝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