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甘愿以命抵罪!”
太后盯着萧云曦颈侧的血痕,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
殿内死寂如坟场。
萧云曦盯着自己投在金砖上的影子,看见太后的绣鞋碾过碎瓷片,翡翠护甲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冷光。
“三日?”太后突然笑出声,溃烂的右脸扯出诡异弧度,“哀家的脸每刻都在流脓,你让哀家等三日?”
她猛地抓住萧云曦的头发往上提,金护甲深深掐进后颈,“知道这宫女怎么死的么?”
殿外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萧云曦被拽着转过身,看见廊下吊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的双螺髻已被血水浸透,右脸溃烂处爬满蛆虫,下体正往下滴着黑紫色液体。
“哀家让她试了新配方。”
太后的指甲划过萧云曦完好的左脸,“你猜怎么着?她的脸用药比哀家早,却与哀家在同一时间溃烂发作,你猜这是为何?”
萧云曦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像是压根儿感觉不到头皮的痛一般。
就着被柳凝提起来的姿势,平静地看着她。
却越发显出了柳凝的疯狂。
柳凝愤怒地松开手,并狠狠推了一把萧云曦,就见她踉跄着撞在黄金鹤形烛台上,烛油泼在裙裾上烫出焦痕。
萧云曦跪坐在碎瓷片中,“可是太后娘娘,臣女为何要做这样自杀一般的事呢?我费尽心思配制出药膏,是为了活命啊。”
柳凝闻言,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虽然脸上的伤口看着很可怖,但实际上却并非如它看起来那般让人感到钻心的痛。
这张脸,御医也已经看过。
实在束手无策。
萧云曦方才说的,这不是她所愿。
这一点,柳凝是信的。
可是她的脸——她的脸啊!!
原本只是一道疤,现在却烂了近乎半张脸……
柳凝心头的绝望几乎要淹没了她。
盯着萧云曦垂首让人看不清面容,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无比美艳的一张脸,柳凝忽然有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这脸如此美,而她的脸又没有恢复如初的希望,那——她能不能将这张脸,为自己所用?
日光逐渐西斜,殿内阴影一寸寸吞噬金砖。
她轻笑出声:“三日后巳时,哀家要看到完好如初的脸。否则......”
她瞥向殿外抽搐的宫女,“哀家不介意让摄政王亲眼看着你步她的后尘。”
……
摄政王府的夜静谧得可怕。
洛轻尘已经拿着药去分析成分了。
而萧云曦跪在药房中央,面前散落着太后退回的药渣。
她捏起一撮朱砂,放在鼻尖轻嗅——这味道与椒房殿闻到的截然不同。
“秋双,”萧云曦忽然开口,“去把近三月所有药材和人员出入库记录拿来。”
萧云曦站在药材库前。
“郡主,这是近三月所有经手药材的人。”
秋双将名册放在案头。萧云曦的指尖划过“甘草”的名字。
沉默了许久。
秋双在一旁看着,“主子,这个甘草回来的时机确实太巧合了,甚至她回来那天,也很不对劲,属下知道甘草当初为您赴汤蹈火,但今日不同往日。况且她的出身本也十分危险。
“属下斗胆,请主子下令彻查此人。”
……
萧云曦推开甘草的房门。
少女蜷缩在床角,看样子睡得很不安稳。
右腕戴着的羊脂白玉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三日前太后赏赐的“疗伤之物”。
萧云曦自己是懒得戴的,查过没有问题,就分给了身边儿伺候的人。
想到这,萧云曦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轻声唤道:“甘草!”
甘草猛地惊醒,“主子?”
“你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
萧云曦的声音很是平静,完全听不出她经历了什么。
闻言,甘草一滞,“我不明白……”
萧云曦盯着她躲闪的目光。
心里一痛。
甘草刚回来时,折儿就说过。
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这个可能。
只是不愿意相信。
况且,她也想看看宋云卉能驱使甘草做到什么程度。
“为什么?”
萧云曦的声音像结了冰的刀刃。
甘草突然扑下床,死死抱住萧云曦的腿,“郡主饶命!是宋云卉......她说只要奴婢在药里加三钱朱砂,就放了奴婢的奴籍——”
“所以你故意在药里加朱砂,”萧云曦蹲下身,指尖抚过甘草的鞭痕,“还伪造了被虐待的伤痕?”
甘草浑身发抖:“奴婢不敢......宋云卉说,只要让太后毁容,就能嫁祸给您......”
萧云曦就这么盯着甘草,心里的怒火不断升腾。
然而忽然意识到甘草方才所说的话……
奴籍。
甘草怎么会是在意奴籍的人?
她分明知道,只要开口说一声,什么奴籍不奴籍的,她就是想自立女户,萧云曦都能帮她办到!
念及此,萧云曦便忽然轻笑出声。
“甘草,你还在骗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85章 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该考虑的
甘草表现的十分惶恐。就像根本不知道萧云曦在说什么一样。
但萧云曦认真的看着她,“你我二人主仆一场,虽然之前我确实说过,你当时还不配做我的手下,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也已经认可你了,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
甘草也认真的看着萧云曦。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明明灭灭,映得甘草眼底的惊惶如潮水退去,余下的是暗涌般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