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挑眉,“当着皇上的面儿,在贵妃面前,索中堂张不开嘴,选秀的时候也没见有一个反对的,这会子倒是能说了。”
户部尚书张玉书摇头:“选秀跟科举如何能比,这又非考校学识。”
明珠干脆拿家里他夫人觉罗氏怼他的话说。
“诸位大人们莫要一叶障目,选秀跟科举有何不同?”
“同样是要靠本事取胜,科举要学四书五经六艺,选秀要女子会女红琴棋书画和女四书,科举要有人作保,选秀要靠门楣支撑,科举要搜身,选秀要验身。”
“那些学子们被关在考场内埋头苦造文章展示才学,秀女们同样住在宫里,规矩才艺样样不少展示,真比起来……”明珠顿了下,才继续道。
“科举是学子的战场,这选秀又何尝不是女子的战场,不过是将选秀增加几个项目,换个名头,问题不就解决了?”
觉罗氏的原话是,“真比起来,谁香谁臭的还真不好说,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跃龙门全家荣光,凭什么你们这些臭男人就高人一等了!”
反正景嫔派来的人上过门后,也不知道贵妃和景嫔到底叫人传了什么话,觉罗氏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夜里都叫他去睡书房。
说是,这事儿没解决之前,他别想进后院,妾室也不伺候,想起来明珠就觉得书房那没怎么歇过的硬床,睡得他肩膀疼。
明珠这番话说完,除了索额图,愁得恨不能上吊的熊赐履并其他几个尚书,都明显露出心动的神情。
别说,以前不觉得,如今这么一对比……好像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改一改选秀的规矩,此事大有可为。
索额图冷笑,“我看你明珠才是一叶障目,选秀本是为万岁爷选妃,而后是皇亲国戚和王公大臣,此乃我八旗之事,可昭元贵妃明显是想让天下女子都不安于室!”
“我丑话就放在这儿,若此次让昭元贵妃得逞,早晚有她插手朝政,搅得天下不宁的那日!”
熊赐履猛点着头往外走:“索中堂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此事绝不可纵容,回头我就上折子!”
说完他急匆匆就走了。
选秀一事该怎么合理把皇上和贵妃的赌约美化一下,甚至该怎么让此事成为一桩美谈,又不影响男子的尊荣,且有得琢磨呢。
若这危机能圆满解决,说不得他仕途还能更进一步。
不过是些想要争取点权势的女子罢了,家有悍妻的熊赐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正夫人再厉害,也没办法替他长出跨下二两肉,站到朝堂上去,皇上英明神武,索额图还是杞人忧天了。
其他几个尚书,包括来凑人头始终未曾言语的陈廷敬,也都客客气气表达了对索额图的口头支持,很快就各自散去了。
别的且不说,在场的人精心里都有数,索额图非要跟皇上对着干,就算是有女子搅得天下不宁的那日,索额图必然也会先一步被厌弃。
他们清楚,索额图代表的,多半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和皇上之间,只怕已经有了争夺皇权的苗头。
如今康熙还在盛年,除非没办法转移立场,像明珠这样的,否则谁掺和谁才是真傻。
三日很快过去,九经三事殿内,在康熙进殿后,再次开了锣。
第118章
雕梁画栋游廊绕, 单檐卷棚起月台,被半湖山水拱绕的九经三事殿,甚至比乾清宫还要精致些,几欲让人梦回江南盛景处。
寻常大臣们来此上朝, 披星戴月赶路的辛苦, 沿着廊庑走一走都能消解很多。
再到了朝上, 十六面朱窗一开,微风徐徐, 更叫人心旷神怡……但不包括今日。
大殿内,气氛肃杀得仿佛随时都能打起来。
“启禀皇上,臣以为, 三年一度的选秀每每耗费颇巨,全国各地秀女来京,山水迢迢, 为此丧命者时有耳闻, 对其家人乃至子嗣传承都颇为不利, 是以臣建议,应当改制。”
“荒谬!秀女入京, 代表的是朝廷对满蒙汉八旗的掌控, 彰显皇家威仪,若改了制, 要不了多久,那些八旗人家怕是都要忘了谁是主子!”
“臣不以为然,太皇太后冥诞将至, 若然改制,不止能节省朝廷税银以为民生,还能免秀女奔波之苦, 乃是天大的功德,正适合为太皇太后恭贺冥诞!”
“太皇太后若知道你们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上蹿下跳,坏皇家规矩,只怕在天上都要骂你们数典忘祖!”
……
康熙由着底下争执了会儿,才淡淡问:“既要改制,你们可有章程?”
有几个迂腐的宗亲,在索额图的挑唆下,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听到康熙如此问,不由得老泪纵横,哭着跪地。
“陛下三思啊!选秀乃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若动选秀,便是动大清的根基啊!”
“是啊陛下,您万不可听这起子小人浑说,列祖列宗若泉下有知,如何能瞑目啊陛下!”
康熙并不意外这些倚老卖老的宗亲会站出来。
寻常选秀时,想进宫或者免选的秀女,入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宗亲家中拜访,请他们走门路为自己张罗。
朝廷每三年便要花费大量的银子来维持选秀的体面,几任户部尚书都为此哭诉过,只将这些宗亲养得脑满肥肠。
要动选秀,便是动他们手里的利益,康熙冷冷看了索额图一眼,还有他的利益。
康熙也无需跟谁解释,他只淡淡问:“列祖列宗可说过,朕这个皇帝要怎么做,都该听你们的?”
几个老宗亲赶忙道惶恐,车轱辘话又要伴着眼泪往外秃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