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会克妻,早就将妻子这个念想抛到脑后去了。
但康熙从来都不笨,他倏然明白‘风雨同舟’那四个字后头省略的未尽之语。
她想问,若她是皇后,他还会那么做吗?
不会。
在本朝,哪怕普通大臣宠妾灭妻也是要严惩的,如果方荷是皇后,他绝不会为了陪她,去伤她的脸面。
他想给她这样的体面,却以对妾室承诺的角度去实现,才会叫方荷撂了他的牌子。
见康熙久久不语,白晋和张诚都略有些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叹了口气,用扳指敲了敲自己的眉心。
他继续问白晋:“白先生,在你们国家,丈夫惹妻子生气,该如何哄妻子消气?”
白晋:“……这,这微臣也不知道。”他也没妻子啊!
这方面,倒是张诚更有经验,他笑着躬身:“回皇帝陛下,女子最在意的是无可撼动的尊严,由她掌控的资产,还有掌管一个家庭的权力,要令妻子消气,唯这三样而已。”
康熙:“……你们先退下,今日之事,朕不希望从任何地方听到。”
两个人赶忙以耶稣的名义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
皇帝的隐私他们也不敢往外说啊,最多回国后,记在传记里好了。
两人离开后,康熙捏着额角,止不住地叹气。
张诚说得三样,除了资产,其他的,他一时间想给,也得考虑会不会留下后患,还得慢慢图之。
“梁九功,你叫顾问行出宫一趟,去琉璃厂叫人做几样东西。”
“你说做什么?”好整以暇在敬事房后头的厢房里休息的顾问行,差点从炕上摔下来。
梁九功嘿嘿笑:“奴才这不是瞧着您天天端着绿头牌去找万岁爷,心里嫉妒娘娘们,也想给自己做块绿头牌,只是此事不好叫人知道,名字得麻烦您给刻上。”
“听说民间的搓板比浆洗处的好用,我心疼李德全那小子洗衣裳废手,劳烦顾太监帮我带几个入宫。”
顾问行:“……”你特娘糊弄傻子呢!
你梁九功什么时候改名叫金烨了!
还几个搓板,怎么着,一个搓板不够搓你那乌眼鸡身板用的料子?
梁九功当自己看不懂顾问行心底的骂骂咧咧,一本正经。
“人都有点怪癖不足为奇,顾太监也知道,我是乾清宫总管,到底不好丢了万岁爷的体面,这事儿可万别叫人知道啊!”
顾问行:“……”那你们倒是干点要脸的事儿啊!
梁九功被顾问行一脚踹出来,听着里头乒铃乓啷的动静,他笑得肚子都要酸了。
可算是轮到这老太监为难咯!
又过了几日,盘算着还有不足十日就要除服,翠微和昕华、昕梓三人一有空,就坐在软榻和脚踏上给方荷赶制新衣裳。
倒不是方荷不叫昕华和昕梓坐软榻,她对自己人向来没那么苛刻,看盘腿坐在软榻上的翠微就知道了。
但这会子地上铺着毛毯,已经趔趔趄趄会走几步,爬得飞快的啾啾公主,正在地上玩呢。
昕华和昕梓在分绣线,没动针,就盼着啾啾爬过来闹她们。
翠微拿着针,才坐到软榻上,免得伤着小主子。
方荷也坐在地上,冲啾啾拍手,“额娘的小宝贝在哪儿啊?快过来叫额娘亲亲啦!”
啾啾嘎嘎笑得几乎没力气走,一屁股坐在地上,咿咿呀呀往旁边爬。
方荷紧着在后头撵,张牙舞爪像个大怪兽一样,“小公主忘了密码,大脑斧要来吃宝贝啦,啾啾啾啾地吃哦!”
“啊啊啊……”啾啾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瞪圆了大眼睛,蛄蛹着小屁股费力往后挪。
被额娘逮住,脸蛋是真的会被啃。
方荷嘿嘿笑着,继续往啾啾跟前划动,惹得啾啾赶忙趴在地上,学着额娘旱地游泳的模样,冲方荷咧开小嘴。
“额额,额……不!”
被闺女喷了一脸唾沫,方荷闭着眼去捞这小团子。
“不对,密码错误,额娘要开吃咯!”
眼看着方荷张开嘴啃下来,啾啾捂住脸,把小嘴都捂成了鸭子嘴,咯咯笑着摇头。
“不……额,放放,屎咯咯……”
方荷被逗得大笑,“你还知道放肆呢,不得了,这不得多啃两口?”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之际,啾啾一着急,就尖着小奶音喊出来了。
“额凉!不,啾啾!”
方荷愣了下,眼神露出惊喜,昕华和昕梓她们也放下绣线,赶忙凑过来。
“小主子会叫额娘了!”
“九公主,叫玛嬷,玛~嬷!”
“还是先叫九公主学叫阿玛更合适吧?”
方荷翻个白眼,那狗东西估计都快忘了还有个闺女,无实物教学不是为难孩子吗?
她将嘎嘎乐的闺女藏在怀里,“你们急什么,等她先把额娘喊清楚再学别的。”
宫里的孩子在奶嬷嬷的教导下,说话都早,啾啾说话算晚的。
但方荷提前叮嘱过奶嬷嬷,不许她们拔苗助长。
她的啾啾生来就是享福的,想什么时候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
牙牙学语是孩子对这个世界探索的第一步,她不会叫孩子在这时候就沾染上对皇权的敬畏。
所以,马上就要抓周了,啾啾这才总算除了叠词外,第一回喊出不同的两个字。
方荷高兴极了,也没非要啾啾多喊几声,陪着她玩了会儿,见孩子困了,就叫奶嬷嬷抱过去,哄孩子睡觉。
她则叮嘱翠微:“叫膳房做些肉泥粥过来,还有啾啾最喜欢的鱼丸汤,再要几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