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像方荷能做出来的事儿。
可她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皇帝是好意不假,可她总听着不太舒坦。
以那丫头过去的脾气,可不像是为了点子死物,就让人骑脖子上阿屎阿尿的,看当初僖嫔挨的那一巴掌就知道了。
难不成还能做了额娘以后,性子都磨平了?
太后意味深长提醒康熙,“你们要闹腾,哀家管不了,但你要记着,有些事儿不妨多想想,免得叫那丫头冷了心。”
康熙哭笑不得。
前朝那么忙,北蒙的战事牵扯着他大半的心神,他还要绞尽脑汁想法子实现对她的承诺,竭尽全力将她安心捧到谁也伤她不得的地方……按梁九功的话说,他就差把人放到供桌上了,那小狐狸就算心是黑的,也不能好赖不分吧?
他分外笃定笑道:“皇额娘放心,朕的心意她明白,她的心意朕也了然,定会好好珍惜这份情意,不会叫她冷了心。”
可这话甚至都没等到天黑,就伴随着巴掌大小的年礼,并手书一封,活似两巴掌,扇到了康熙脸上。
方荷的手书倒有点草书的意思,寥寥两句话,写得龙飞凤舞,颇为潇洒。
「不知者无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不高兴。」
「陪伴的本质不是等价交换,而是风雨同舟……」
康熙:“……”他早上不都解释清楚了吗?
他还没来得及去承乾宫呢,她这怎么又气上了?
他问梁九功:“魏珠还说什么了没有?”
梁九功扑通跪地,“奴才僭越,昭妃娘娘还有句话,说她暂时撂牌子了,什么时候翻牌子……看您悟性。”
康熙:“……撂牌子?”谁的?
他的?!
梁九功眼神转到紫檀木盒子上,康熙看着里头小巧的翡翠搓板,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无奈地摆摆手,“算了,叫御膳房继续送膳过去,朕自个儿琢磨。”
梁九功这回也不明白昭妃在气什么,他起身,迟疑了下,还是小声问——
“万岁爷,那明儿个还去承乾宫吗?”
“多嘴!”康熙淡淡睨他一眼,“你是打算着叫朕彻底失宠?”
梁九功:“……”还是那句话,这话您都敢应,还不都是您惯得!
该!
康熙仔细琢磨了些日子,直到快万寿节,也没想明白方荷到底在气什么。
他白日去延禧宫,方荷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带着啾啾陪他用膳,说笑,特别正常。
可午睡,康熙只能去陪啾啾。
留宿,康熙也只能叫啾啾在他身上画地图。
方荷一句刻薄话没有,只问他想明白了没有。
他按着计划去承乾宫留宿,彤史册子被送到延禧宫,怎么送过去的就怎么原样还回来,方荷一次都没看过。
准噶尔和喀尔喀的争斗越来越火热,康熙每天要批奏章,还要召集武将在南书房议事,时不时还得去四处京郊大营巡视,实在是没时间多琢磨。
连承乾宫他也不去了,没时间解决问题之前,他不想叫方荷以为他是在较劲儿。
真把这混账惹生气了,她才不会忍着,回头难受的还是他。
等到万寿节之后,康熙才总算腾出点空档来,歇上几日。
恰逢白晋和张诚来御前,送用满语翻译好的几何学纲要,正拿着方荷手书琢磨的康熙,心思蓦地一动。
先前方荷提过浪漫一词,他很肯定,甭管是谁说的,那混账对传教士说的故事挺感兴趣。
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白张二人,开门见山地问他们。
“朕与妻子闹了些矛盾,始终得不得其解,欲请教两位先生。”
张诚和白晋满语学得不错,如今都在钦天监当差,对宫里的事儿也略有些了解,心知这个妻子说的应该是昭妃。
张诚性子谨慎,小心询问:“敢问陛下,陛下与妻子起了什么争执?”
康熙迟疑了下,将除夕那夜的事与自己的初衷都说了,这两人还算老实,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留下两人在钦天监。
他们自清楚,什么能说出去,什么不能。
可叫康熙没想到的是,听到他说完后,白晋在身前比了个十字,叫了声耶稣。
换言之,等于叫了声老天爷。
康熙来了兴致,“白先生知道朕的妻子为何生气?”
白晋生性率真,比张诚坦诚许多,他问:“皇帝陛下,您是将这位妻子看作唯一的妻子,还是情人呢?”
梁九功脸色一变,“放肆!”
洋人嘴里的情人那就是外室,这洋大臣怎么敢如此非议娘娘们。
康熙挥挥手,叫被梁九功吓跪的两人起来。
“无碍,朕既想封她为贵妃,自然是前者。”
白晋立刻接话:“可您并没有给她属于妻子的尊重,在我们的国家,王公侯爵私下里可以有无数情人,但那些情人都无法继承王公侯爵的任何资产和地位,能继承这一切的,只有妻子。”
“就算妻子不受喜欢,王公侯爵也不能在人前失去对妻子的尊重,否则只会被其他贵族蔑视,当成笑话看。”
张诚怕白晋说得太犀利,赶忙补充:“当然,在大清所有的妃嫔都是您的妻子,资产和地位的继承都是皇帝陛下说了算,与我们国家不同。”
“也许您的妻子只是不喜欢……您把感情拿来当作权衡的筹码,更追求心灵相通。”
康熙在白晋说话的时候,就垂下了眸子,摩挲着掌心的翡翠搓板,蓦地发现了一件自己一直以来忽视的事情。
方荷要的,也许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独宠,她要与他并肩同行,要他除却帝王身份后,以一个寻常男子身份对妻子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