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玄烨在她面前端的是温柔多情,恨不能将人捧在手心里,一句重话都没有。
这会子方荷要面对的,却不再是那个宠爱她的男人,而是大清的皇帝。
如若佟家真的心大了,手段也高,御前查不出什么来……这丫头只怕一辈子都要青灯古佛。
方荷抬起头,冲孝庄微微一笑,脸上分毫没有失落和震惊。
连毒酒她都端过,她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康熙是皇帝。
康熙的眼神随着孝庄和方荷的对视,落到方荷身上。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看着方荷的笑意,莫名有点心慌,恨不能直接站在方荷身边,叫佟佳氏把话收回去。
他好像又回到了北蒙那片树林里,也再一次明白,为了前朝后宫的安稳,更为了保住方荷,他不能任性,只能先委屈她。
“扎斯瑚里氏……”他哑声开口,“你先——”
方荷蓦地起身,背对他跪在孝庄面前,脆生生道:“老祖宗,臣女冤枉,臣女也有话不得不说。”
康熙心底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他们在江宁上龙舟那日,方荷靠在他肩上说过的话,心底那股子慌意催得他脸色越来越沉。
佟佳氏语气尖锐开口:“你一个不祥之人,有什么资格……”
“闭嘴!她是否是不祥之人,朕自会分辨!”康熙冷声怒喝。
“让她说!”
佟佳氏被康熙的怒气惊得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康熙。
她只差一步之遥便是后宫之主,是皇上母家的表妹!
哪怕是打她的脸,不顾母家的体面,他也要护着这么个女干生子之后的贱人?!
方荷将身后的风风雨雨抛在脑后,只平静看着孝庄。
打工人碰上个没用老板,概率不小,她两辈子都没指望过别人。
一直说不上话的太后也急切看着孝庄,“姑姑,您给她个机会解释吧!”
孝庄捏了捏额角,疲乏地靠在枕头上,“好了,不过就是哀家贪嘴病了一场,倒是热闹得叫哀家怀疑自己病得不够重了。”
不待康熙和太后说话,孝庄点点方荷:“有话你就说,只是你要想好了再说,切莫冲动。”
无论如何,只要玄烨想保人,她也还没死呢,大不了就出宫换个身份就是了。
她怕就怕方荷气上头,做出什么傻事儿,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
方荷了然点头,“臣女清楚,其实臣女在进京之前,也有人给臣女算过命,说法却与皇贵妃截然相反。”
孝庄挑眉:“哦?对方怎么说?”
方荷一句话,直接惊得里里外外焦急或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都傻眼了。
她道:“那位于道人说,臣女乃是天生凤命,寻常人确实受不住我的命格。”
第61章
康熙和太后心里都冒出个想法, 方荷她真活腻了?
凤命可不是随便找个道士算算就可以说的,一旦被人戳穿,就是觊觎后位的大罪。
康熙心里渐渐涌出一股子颇为无力的怒气。
就算真是凤命,也都藏得严实, 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偏这混账就像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样。
连康熙都不确定, 自己能否在祖宗规矩和皇玛嬷的严惩中,保住方荷。
但孝庄却只挑眉看着方荷, 心下格外想笑。
不愧是她认可的混帐之一,胆儿可是比佟佳氏肥多了。
在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佟佳氏。
她恶狠狠说出了外头妃嫔们都咬牙切齿在心里骂的话。
“凭你也配!”
方荷置若罔闻,在孝庄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平静解释。
“臣女不敢拿这种事撒谎, 那时臣女的夫君还好好活着,臣女不敢为外人知,只当自个儿是碰到个活腻了的野道士。”
她去于家村时, 先以于隐济害她被康熙寻到讨要赔偿, 后又以可为东阿于氏立传为诱引, 逼得于隐济跟她对好了台词,完全不怕露馅。
太后却在心里腹诽, 那时方荷还好好在宫里蹦跶呢, 梦里碰见的吗?
方荷:“只是过后没多久,臣女夫君病重而亡, 大夫说臣女身子没问题,夫君虽体弱也无碍于子嗣,但臣女成亲三载却从未怀过身子。”
康熙也:“……”这混账上半年还是完璧之身, 她要是怀过身子就见鬼了。
方荷听不见这娘俩心里的腹诽,越说越投入,迷茫得仿佛真死了丈夫一般。
“臣女哀恸之下, 竟又碰到那个道士,他说我的命格之贵,寻常人家的血脉受不住,我心下慌乱,将信将疑,为此访遍了江南的各大寺庙。”
克夫克子?这种明摆着的事,从她接了扎斯瑚里氏的身份那天起,就知道赖不掉,那干脆就将坏事变成好事。
方荷想起来还肉疼,一万两银子半数都用来给各大寺庙捐香油钱了。
她红着眼眶,捂住心窝子抬起头,撕心裂肺得格外真实。
“臣女碰到好几位大师,竟都是差不多的说法。”呜呜,看见香油钱可不都是好话么。
“虽不敢提及凤命二字,却都言我命数贵不可及,皇贵妃说的没错,确实是臣女害死了夫君,与自己的孩儿无缘呜……”一把一把的银子啊!
她捂着嘴,压住溢出口的呜咽,掌心覆盖下的唇角微勾。
佟佳氏有俩证人?
不好意思,她有一堆,就问你气人不!
康熙越听面色越沉,冷冷看春来一眼,她天天跟着方荷在外面行走,贴身伺候,这种大事竟也敢不禀报。
春来俯身在地,想起她陪着方荷从于家村出来那日,方荷跟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