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康熙闲下来,好不容易有工夫问起方荷时,方荷人还在定林寺吃佛斋没回来呢。
“她何时喜欢吃素了?”康熙似笑非笑地问梁九功。
只怕那混账是借着去礼佛,好躲着他。
梁九功见主子爷脸上的笑意转冷,赶忙替方荷解释,“姑娘说了,是特地去为老祖宗和太后娘娘祈福。”
“周边的寺庙姑娘都去遍了,江宁这边的高旻寺也去过了。”
“先前定林寺的高僧出游未归,听说刚回来,姑娘今儿个特地起了个大早赶过去的。”
康熙闻言,倒是真有些诧异。
当然,说祈福,康熙半个字都不信,那混账没那么好心……不,她就没有良心。
但以他的丘壑,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只怕还是出在扎斯瑚里氏寡妇的身份上,她是想要消除丧夫对她自己的影响。
康熙神色终于和缓了些,唇角微勾。
看来她闹了一阵子,那股子聪明劲儿总算是回来了,打算老实跟着他回宫。
说起来康熙又有些下气。
先前叫那混账气了那么多回,只听到一点好消息,他那些气恼却都不由自主地消散一空,甚至还想做点什么,好叫那混账高兴。
他沉下脸吩咐:“去,把曹寅叫过来。”
梁九功偷偷觎康熙神色,却怎么都打量不出主子爷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只要不碰上方荷的事儿,主子爷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可是越来越深了。
他恭敬应下,把曹寅请过来的时候,还小心提点了一句。
“万岁爷先前问起过方……扎斯瑚里姑娘,偏这位姑奶奶不在别苑。”
曹寅心下了然地塞了个荷包给梁九功。
进门给康熙请安的动作一本正经,比刚被检阅过的官兵还要标准,力求不叫康熙抓到一点发作的机会。
但康熙也没心思冲旁人发邪火儿,只沉着脸走到曹寅面前。
“子清啊,朕身边能得用的人少,朕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曹寅赶忙露出感动神色,一脸愧疚。
“都怪奴才无能,没能多为万岁爷网罗些有用的人才,往后奴才……”
“不必等往后。”康熙一脸严肃打断曹寅的话,表情愈发凝重,手放在他肩膀上,目光前所未有的犀利。
“朕眼下就有一桩大事要交给你。”
“若办好了,对我大清的传承乃是大功一件,朕绝不会亏待你。”
“可此事一旦泄露出去,你和你全家人的命都保不住,朕也护不住你,你想好了再回朕……”
曹寅听得热血沸腾,浑身微微战栗,噗通一声跪地,脑袋磕得砰砰响——
“奴才愿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奴才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叫任何无关人等知道哪怕半个字,若然泄露出去,奴才愿以死赔罪!”
康熙满意地笑了,将曹寅提起来。
“朕就知道,朕身边最值得信任的,还得是你曹子清!”
不等曹寅谦逊几句,康熙便附在曹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直把曹寅三魂震没了六魄,什么谦逊都忘了。
“您要男人讨……哎哟!”曹寅抱着腿跳脚,跳得跟疯了一样。
男人怎么女人?
谁讨好谁??
在哪儿???
他一个三妻四妾样样不缺的顶天男儿,上哪儿去知道这种事儿去啊!
他还以为皇上要吩咐他去做什么家国大事,敢情是这种荒唐事儿?!
曹寅还是不服气,压低了嗓门儿问:“您得跟奴才解释清楚,这怎么就事关大清传承了?”
怎么着,这男人不会伺候女人,大清就传承不下去……哦,要是叫万岁爷会伺候人,叫宫里多几个小阿哥出来,谁说跟传承无关呢!
要是叫人知道堂堂大清皇帝要干这种……这种低三下四的事儿,列祖列宗怕是都得从坟里气得爬出来打死他。
主子爷都没脸活下去了,他曹家陪葬过分吗?
曹寅木然看康熙淡定坐回御案前,悠然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吹,恨不能抢过来干点什么不忠的事儿。
“你直说自己办得到还是办不到吧。”康熙最难启齿的话都说出口了,这会子半点不好意思都没生出来。
他意味深长看着曹寅,“朕还想着过几年就叫你回江宁来,替朕守着江南,如果这点子小事你都办不好……”
曹寅立刻严肃躬身:“奴才一定不负万岁爷所托!”
“不,朕什么都没托付你。”康熙笑着喝了口茶,似笑非笑看着曹寅。
“不是你曹寅自己想要习房中术,好为曹家多绵延几个子嗣吗?”
曹寅:“……”您可要点脸吧!
那种东西只有小倌馆有,谁家绵延子嗣会去找小倌啊!
他一脸沉重地出了别苑。
等回到府里,他那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把曹玺和康熙的奶嬷嬷孙氏都吓了一跳。
曹玺问:“你这是怎么了?”
孙氏知道曹寅从别苑回来,紧着问:“可是万岁爷交代你什么难办的差事……”
“没有!”曹寅下意识否认,接着便一脸惆怅。
“我只是突然遇到了一个意中人,生出了点子混账想法,被万岁爷训斥了一顿而已。”
曹玺和孙氏都松了口气,嗐,家里地儿大得很,十个八个也盛得下。
孙氏拍曹寅一巴掌,“你这孩子,你看上了谁,大不了接进府里……若身份不合适,何必要自个儿胡来,叫你弟弟曹荃去置办个宅院就是了。”
虽然曹寅是妾室子,曹荃才是孙氏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