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听寒敏锐地捕捉到皇帝的呼吸变了,于是又加重一击:
“微臣的妻子在东北时,曾受皇后娘娘的关照,与娘娘相谈甚欢...”
“听闻娘娘被人挟持失踪的消息后,更是急得掉泪。微臣不愿让妻子难受,故而微臣愿替皇上去民间找寻娘娘的下落...”
话落,前方不远处的呼吸声陡然加速。
赵听寒的脸上表情依旧淡漠,仿佛笃定了皇上会同意。
半晌后
“朕准了你的辞官。”
“你的爵位保留着,再送你一处金陵的地,另外赏黄金五百两。”
毕竟跟着他一路出生入死,秦昱自认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大方主子。
更何况赵听寒此人还有用…
“微臣,叩谢皇恩!”
赵听寒磕头谢恩,声音还是水波不兴般沉稳。
摆脱了一身桎梏的男人剑眉斜飞入鬓,凤目含霜。
挺直鼻梁下薄唇微抿,肤色如冷玉浸月。
再次抬起头时,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一晃而过的笑意。
第80章 :太行了
提交辞官并获帝王批准后,不是第二天就能离开的。
赵听寒先去了兵部,告知了同为一品的兵部尚书自己要离官返乡的事。
递交了皇帝盖过印的辞呈,连同官印等象征职权的物品。
兵部尚书李大人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新帝跟前的大红人。
刚被封定国侯的大将军,官位还没坐热乎半年呢。
...就辞官了?
这是抽了哪门子疯?
听听,什么旧疾复发,想要和妻子返乡,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不过---
虽然没了骠骑大将军的官职,可人家依然是一等功世袭罔替的爵位。
看样子以后若起了战事,这位骁勇、杀人如麻的赵大人又会被皇上召回吧?
如今赵大人交了虎符,那叫急流勇退。
既能在皇上那儿洗去了功高盖主的罅隙,又能保住三代人不愁的爵位。
谁说这人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冷面死士?
李大人心思一转,笑着在那封辞呈上盖了兵部的章。
不再开口称他将军,客套道:
“侯爷保重身体啊,日后少了侯爷您坐镇军营....”
“齐国这几年频繁有动静,达挞一族这两年都没骚扰,指不定憋着什么...”
李大人长长的一段话既吹捧了赵听寒的本事,又在试探他。
赵听寒自然是听出来的。
他假装自己就是个莽夫,伸手拍了拍五十多岁的李大人的肩膀,微微带了一成力。
“本侯已和皇上表了衷心。日后若需要本侯上战场,本侯定是万死不辞的!”
等到赵听寒大步离开后,以他敏锐的听力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隐约话语:
“嘶---疼死本官了!快,拿瓶活血膏来。”
“大人您怎么了?”
“定国侯那匹夫差点没把本官的肩膀拍断.....粗蛮!无礼!”
赵听寒听到这句,蓦地轻讽了一声。
“嗤--”
官道上几人携伴而来,低声交谈着。
一抬头,看见“虎背蜂腰螳螂腿”的大将军,正迈着慢悠悠的步伐,从兵部方向走过来。
在对上那张看了几个月的冷面,几人立刻上前见礼。
他们还不知道大将军已经辞了官,和平时一样恭敬地行礼问安。
但今天的大将军出乎意料地散去了一身冰冷,竟对他们轻笑着闲谈了几句。
几人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惊悚了。
生怕这位手握兵权、位高权重的定国侯是憋着什么阴暗心思。
不然好端端的这么和蔼可亲是为何?
赵听寒没看几个同僚的脸色五彩缤纷,带着温和的笑脸就走了。
不过就算他瞥见了几人的反应,大约也只觉得好笑。
他若要出手,还用得着先对一个注定要死的人笑?
做死士的那些年,赵听寒掌握了朝中多少人的阴私。
做了将军的几个月来,他在酒楼包间隔壁、府邸屋顶...
各个角落听了个遍:
“可谓是赵侯一笑,生死难料...”
“你敢和他玩笑?不怕半夜暴毙?”
“……钱侍郎喝多了,调侃了那个女人一嘴…结果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赵侯动的手…”
“谁不知道钱侍郎泡肿的尸体,舌头都被割了…”
“还有户部那个…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皇上明着偏袒,况且找不到任何证据…”
“许是前太子党的人散播的...如今谁不知道那人是当初的死士营的头领...”
“他当真内力雄浑到一巴掌能把习武之人的心肝脾肺都震碎?”
“---五岁就进死士营,最后选出一百人。任务次次都能全身而退的,统共就三人。这三人中属他刺杀最强,骨头最硬,所以成了头领...”
...
赵听寒在跟着秦昱起兵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暴露。
听过太多表面恭维、畏惧,背后将他的荣辱扒个干净,略带嘲讽的、高高在上的话。
出身大家士族的官员,从小诗书礼仪乐骑射样样精通,背后是根深的家族靠背。
只有他,比平民学子考上来的官员出身还差。
甚至能用贱命一条来形容。
好在赵听寒自小心性强大,坦然接受一切,无欲无求。
只要达成目的,其他什么都不用在意,包括性命--
这是死士训练刻进骨子里的反应。
只有在面对楚阿娇时,他才会感觉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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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彩霞落下,春风带起暖意。
眉梢眼角都带着荡漾的赵听寒,迫不及待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