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着的都是方才被带上山挑选的孩子,看了眼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胖子,小声说:“王师兄落选了。”
“怎么会?”
“欸,那个叫戴着破帽子的人呢?”
“她被选上了。”
“什么!她修为很高么?”
“他们这一批本就比我们有天赋啊。”
“那为何不是王师兄!若不是进入备选,长老们都看上他了啊。”
被称为王师兄的胖子哼了一声,声音通过漏风的牙传出来,呼哧呼哧。
“还不是那丫头偷袭。”
他也不是很敢议论秋炫的选择,酸溜溜道:“她就是故意引起真人注意的。”
“不是王师兄你先踩她的靴么?”
“卓苔啊,她很厉害的,我还记得那日山下招募,有个真人还问她要不要做自己弟子呢。”
“什么真人啊?散修?那还不如入宗门呢。”
“我有点忘了……”
带着新弟子们入大殿的道姑正在和掌事说话,不远处走来一道人影,瞧见道姑,笑着问:“真选好了?”
道姑颔首,秋炫性情古怪,长居思无峰,修为又凌驾大部分修士,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
“选的哪位?”宗主问。
“卓苔,就是那日您看上的孩子。”道姑答。
她们站在不远处交谈,围成一圈的弟子们也瞧见了,有一个呀了一声,“那不就是问卓苔要不要跟她的真人。”
大家纷纷望去,有人认出了这就是宗主,更是骇然。
被秋炫真人挑走的寒酸小孩是个天才就传了出去。
思无峰上的卓苔被道童洗得干净,熟悉了山上的殿宇楼阁,也得到了自己的寝居之处。
她问道童:“师尊住在何处?”
道童指了指更高的山,初秋山头也覆雪,飞檐挂铃,无风自动。
卓苔:“我不可以住在离师尊最近的地方吗?”
她在殿内像个脏兮兮的毛球,洗干净了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样的岁数性格一板一眼,总让人想逗逗她,道童笑了笑,“这已经是离真人最近的居所了。”
“仙尊喜静,多年未曾动过收徒的心思,这本是她的茶室,命我们改成寝居。”
意思是卓苔是个意t外。
小家伙没有多要求什么,道童又领着她转到了山的另一侧。
宗门很大,也养了不少仙鹤,道童在此次生活数年,也会捡一些奇闻逸事说于卓苔听。
譬如仙鹤也有修炼成人的,被长老送去了妖族。
譬如有弟子养了条蛇,后来养出了感情,跟着蛇去了妖族。
……
卓苔问:“妖是好的吗?”
道童想了想,“仙尊说人也有好坏,妖自然也有,想来世间并无纯粹的善恶好坏,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卓苔便在思无峰住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见过秋炫。
每日有仙鹤带着她下山和普通弟子一起上早课。
宗门内课程繁多,被单独收徒的弟子也会有基础课程需要教考。
一开始很多人亲近卓苔,因为她是秋炫选的。
后来得知她作为亲传弟子连师尊的面都没见上,似乎坐实了收徒只是应付宗主,热情也就消退了。
宗门修炼一月告假一次,卓苔会在那一日下山去见自己的父母。
卓苔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作为秋炫的弟子,领取的俸禄比旁人多,够家里生活了。
她的母亲卧病在床,几年前父亲外出遇见洪水,早就没了消息。
小她几岁的妹妹照顾母亲和最小的妹妹。
茅屋破洞,卓苔修好屋子,村里人得知她成了仙长的弟子,也不敢欺负她们家了,纷纷期待下一次修真门派挑选弟子,希望家中孩子也有这般资质。
游扶泠全然投入了这个幻镜,大荒惑人心智,时间催人迷蒙。
她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一条灵宠,只知道无趣的人生多了一个小小的弟子。
她成为秋炫,在思无峰最高的殿宇日复一日,直到某日雷声坼地,一直住在她寝殿冬眠的巴蛇都被吵醒,她才意识到,门外有人。
巴蛇并不打算提醒游扶泠的身份,它就是个观测者,因目睹过最可怕的因果,才不会插手这些。
上古凶兽被天尊收编后寿元无尽,它有无尽的时间可以浪费。
“谁在外边?”秋炫问。
巴蛇打着哈欠:“你的徒弟。”
今夜雷声颤动,卓苔的居所和鹤池不足百步,她打开窗就可以看到池子里的仙鹤都静默站立。
她虽是家中长女,却从未离开过家,从前这样的日子也可以和母亲妹妹们依偎。
没人知道卓苔怕雷,每次听到雷声,都有种自己心被劈开的不自然颤抖。
她在此地无处可依,明知道秋炫不喜被打扰,还是来了。
或许还有其他心思,尚且年幼的卓苔不得而知。
高大的寝殿木门打开,电闪雷鸣下,卓苔见到了不远处倚着床榻的师尊。
她比闪电更雪亮,像是孤灯,又像是卓苔命途的一轮圆月。
“你怎么来了?”秋炫问道。
她寝衣大开,却没有任何旖旎,只有高不可攀的威慑。
卓苔正要回话,师尊的床榻上钻出一道黑影,游到她面前,绕着淌着雨水的孩子道:“小孩子怕雷找长辈也是正常的。”
这是一条蛇!
卓苔吓得后退好几步,却被门槛绊倒,差点仰头栽下去。
一股冰冷的灵力把她托住,送到了秋炫眼前。
卓苔猝不及防对上师尊的眼睛,那是一双银白的竖瞳,比雪更亮,卓苔吓得说不出话,秋炫的灵力把她烘干,和揉搓小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