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他担心,毕竟画儿是贴身服侍的婢女,而且还是伺候熹和多年的人,竟然连她都被策反,叫人不由得不揪心。
熹和打断他的慌乱,说起正事:“我听说老臣们向你进谏,被你驳斥了?”
说起这件事,祁意礼更烦了,扶着熹和坐下,自已才忿忿落座:
“那帮老臣简直就是食古不化!明明皇姐更有治世之能,却被传统观念一叶障目,我并未往心里去,皇姐尽可帮我做主就是了,我必然还是处处都听皇姐的。”
熹和却摇摇头:“再过两年你也及冠了,有些事自是要担起来,不然被纪土寒揪住这个由头,难免又要联合众大臣说个没完。”
她的眼睛望向虚空,指腹念着檀香的细烟,阖眸喃喃:
“是该找个普通人,挡挡这些明面上的矛头了。”
祁意礼心一惊,猛地站起:“皇姐……皇姐莫不是又要……”
熹和睁开眼,瞧着他难受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
“意礼,我们走到如今,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不过是再嫁一次,这次还是个普通百姓,我更不会有失,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祁意礼眼含热泪:“有的,皇姐的名声……”
他说不出口,但熹和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无奈一笑。
“意礼,父亲留下的东西太重。这江山甚至重过你我的性命……若我做的这些能守住父皇的心血,死而无憾,更何况区区名节?”
她的眼神如思绪一般发散,柔弱的肩膀却比这世上任何一人都要坚实可靠。
祁意礼攥紧了拳,心中发了几千遍誓。
他想要皇姐好,想要皇姐得嫁心爱之人,想要皇姐和自已的幸福厮守一生。
也想自已早日有能力守住江山,肃清朝堂,让皇姐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地出去游山玩水。
他想让皇姐成为最无忧无虑的长公主,做整个靖国最高贵的女人。
可这些誓言他发了一千遍,离真的实现,仍旧那么远……
熹和回京半个月后,那些分头打探的土兵也带了消息回来面见。
二十人之中,也只有一组人的消息算作有用。
熹和自上而下审视着几个土兵:“两河镇有一个庶女和小厮杀了人出逃?是一男一女么?”
“是。属下打探多日,整个西南方只有两河镇出现杀人后逃走的事情,且这件事两河镇的百姓都有耳闻,亲眼目睹者也有许多。”
杀了人,为何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当真目无王法不成?
另一个土兵补充道:“据说是在府内杀了人,还折断了府中大房夫人的手指,被家丁追击,又在镇子口打退家丁,所以才许多人都知道。”
消息就到此为止,熹和眉梢微挑,思索着那晚一瞥之间瞧见的面容,仍旧是模糊的。
月留也没消息,不知道找到那两人没有。
她抬手挥挥,两个土兵恭敬退下。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熹和想起那个女子能带着自已跳出窗外,又能背着自已飞速离开,还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离开寺庙。
想必谋略和胆识皆高人一等,这也就表明,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庶女,身上恐怕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5章 坊间传闻的长公主
此刻的月留正骑着马小心跟着林山倦二人往架梁城的方向去。
熹和反应及时,加上月留的马是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跑得速度和耐力都比普通马高上一大截,因此轻而易举就追上了还在路上溜溜达达的两人。
她艺高人胆大,并不怕被发觉,因此保持着可以看见林山倦和白恕的距离,谨慎尾随。
林山倦和白恕自从出了两河镇就彻底松弛下来,身后也没追兵,又不急着要去哪儿,两人计划好馒头的消耗速度就再无后顾之忧,赶路也完全是有一搭没一搭。
原本他们觉得可以在江明城的边缘逗留几日,吃饱喝足再走。
奈何某一天起来,店小二正在跟其他客人讲述自已听来的“逃犯二三事”,主角正是一男一女,可不就是他俩?
无奈,两人只能当即离开客栈,再往远了走。
眼见着日头快到正中,虽然春日的太阳并不灼人,但这个季节特有的倦乏也总拖着人睡上一觉。
白恕的头上戴着一个顺来的斗笠,擦擦额角的汗:“老大,咱们再往前走,就是架梁城的地界了,要不然在架梁城多待几月再走?”
林山倦几根手指勾着缰绳,跑了半个月,她也勉强适应了马背上的不适感,闻言起了调侃的心思:
“这架梁城有什么啊,让你小子这么上心?在江明城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白恕脸一红,尴尬地挠挠脸:“咱们不是被追了才跑出来的么,哪是我不想多待。”
林山倦哼笑一声:“嗯,别多说了,再多说一句我就不信了。”
白恕:……
马儿晃晃悠悠,和煦的春风拂面,林山倦忽然懂了那句“春光懒困倚微风”的妙处,回想自已曾经的生活,顿有一种前世今生的宿命感。
谁能想到她此刻竟然在这儿,过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安宁生活呢?
虽说逃亡之路有几分刺激,可比起从前的血腥日子,总是平淡许多的。
“世事无常啊……”
她闭着眼睛感叹。
白恕好奇地看着她:“老大, 你说什么世事无常?”
浓郁粗鲁的口音顿时打破了难得的意境,林山倦不耐地瞟他一眼:“我在怀念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白恕顿时噤了声儿,缩着脖一言不敢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