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来一位布施粉黛的纱袖女子,款款唤我说:
“姑娘,紫衣想见见你,方便赏脸吗?”
我一惊,紫衣的名号我还是从缃叶口中听过一二的,魍阶无锋,可怕的很。
“我就不上去了……对了姑娘,你有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么?”
她神秘地笑笑:“那男子,此时正在紫衣房中呢。”
“……”
所以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如果,他真是我哥的话……我心跳飞快,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去?就不说我是宫家新娘了,怕她一怒之下将我杀了。
小毒物会给我报仇吗?
不不不,不能死……可是打又打不过……那就,拿我知道的信息跟她还我一条命吧?
我心中纠结,一步作五步地走到楼上。
穿过阁楼,站在一扇雕花的木门前,带路的姑娘摇了摇门梁上挂着的金铃,顺手将门前一块木牌翻了个面,盛放的姜红色牡丹换成了娇艳欲滴的含苞之花。
推开门,里边儿传来一阵馨香,令人一时神迷。
那带路姑娘欠身退下了,留我一人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姑娘,请进吧。”一道柔情女声从房间内传出来。我正正身,找到点底气走了进去。
和楼下灯红酒绿的吵闹情态不同,房内熏烟朦胧,粉香扑鼻,自有一种轻松惬意的温暖在。
层层叠叠的幔帐后,紫衣着一身银红襦裙,外套薄纱,正悠然地坐在案几前束袖添茶。
穿过最后一层纱帐,我看清紫衣的面容,眉眼清浅,不施粉黛,十分漂亮。
而她身后那面花墙上赫然挂着的,是一张粉鼻红耳的狐狸面具。
“你是……面具铺的那位姑娘?”我惊讶。
紫衣缓缓抬头,冲我嫣然一笑:
“没想到这么快你我又见面了。”
我悻悻。
“坐吧,我为姑娘备好了软垫。”
“不必了,”我开门见山,“那位白衣公子可在紫衣姑娘这处?”
紫衣笑而不语。
我看着心慌,便说:“既不在此处,那我便不打扰紫衣姑娘雅兴了,告辞……”
“姑娘别急。”她叫住我,脸上是一副为难之色。
“不知姑娘要找的是哪样的男子?这万花楼可很难找出一个处处留情的萧郎。”
我猜她不愿轻易交人:“紫衣姑娘,我要寻那人,长身玉立,武艺超然,爱穿素袍,你可曾见过?”
紫衣闻言,眼中竟闪过一瞬怅然,她失笑:“姑娘说的这男子,我从未见过。”
我心内轻嗤一声,又说:“那身穿白衣,脸上戴着没有半点纹饰的面具,有一双颇有些好看的桃花眼,这样的男子,紫衣姑娘又见过未曾?”
她若说没见过,我便不再多费口舌追问了,日后找时机再来这万花楼寻他。
然而紫衣灵光一现似的,高兴说:
“哦,姑娘描述的这人,我应该是知道的。”
她款款起身,朝不远处一面曲屏屏风望去。那屏风上绣着苍南的大漠红日,与整个房间的暖香气氛格格不入。
她朝里唤道:“玉奴,出来。”
听见“玉奴”二字,我心里一咯噔。
只见屏风后,刚刚那名白衣男子低着头趋步渐出。虽然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也看得出他动作畏首畏尾,心中带着恐慌,半点没有我熟悉的潇洒之态。
我心一紧,既希望面具之下的是我兄长,又希望不是他。
萧玉朝,一个自小心比天高,企图用他那柄金乌铁剑荡平江湖的轻狂少年,会甘心屈就在一名风尘女子裙下,不过问山海事么?
“玉,玉奴?”我轻唤道。
他不敢看我,倒是转头求紫衣示意,而紫衣只是温柔一笑:
“姑娘问的既然是你,你回答便是。”
那男子身子一抖,忙冲她点头,又对我轻轻颔首。
“你能把面具摘下来吗?”我轻声问,生怕惊了他。
那男子惶恐地退了几步,连连摇头,嘴里支支吾吾的,手上比划半天,却说不出半句话来,看得人难受极了。
我问紫衣:“他说不出话来吗?”
她略有些怅惘地说:“带玉奴来万花楼时,他就已经无法开口了。”
我心里更慌了。
“紫衣姑娘,能麻烦你让这位公子把面具摘下来么?”
她沉吟:“姑娘是何人,我却还不知道。”
我心烦意乱,直说:“兰陵萧家,萧玉暮。”
紫衣愣了一下,随即又了然般掩面轻笑:“原来是萧姑娘呀,原来是你……”
“你认得我?”
“……不认得。”
“那你,”我顿了顿,“你可认得我兄长,萧玉朝?”
“不认得。”她收笑。
我咬咬牙,没有言语。
谁知紫衣竟突然松了口,背过身去,吩咐玉奴说:“把面具摘下来,给萧姑娘看看吧。”
玉奴颤颤巍巍地抬手就要取下。
“诶——”她忽然又转身对我说:“萧姑娘要做好准备啊,别被我家玉奴的丑态吓坏了才是。”
“劳你费心提醒。”我恼她处处拖延,几乎撑不起好口气。她自知不便再讨没趣,便随了我的愿,没再干预。
褐色的穗子被拨到脑后,墨发已经被折腾得有些凌乱了,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后脑勺繁杂的绳索。泛白的木制面具似乎焊在了玉奴脸上一般,摘取的动作每进行一次,他的眼神便痛苦三分。
直到他筋疲力尽地跪地,几乎把身子躬到了地上,面具才终于被扯了下来。
第二十章 糜面秋水目;扑握当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