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艳面无表情地说:“贪心不够早晚有报应,可惜顾团长照应多年,养出俩白眼狼。看她家孩子,用我们湖北方言说,‘苕儿’就是个大傻瓜。”
洪旭跟她相视一笑,冯艳心里舒坦了些,出了门心里琢磨着怎么婉转地让香栀同志写检讨呢。
她刚下楼,天有点阴。
空气里弥漫着食堂传来的粽子香气。
自行车车座上有了浮灰,抽出抹布掸了两下,塞回到车座下面,正要骑车看到一个毛头小子往这边走。
“京儿?”冯艳记得这是小郭的徒弟,顾团长身边的小警卫员。
京儿是个方脸,额头上有道疤。据说十四五岁的时候为了不饿死想当兵,在后面追顾团长的吉普车磕的。血溅当场,被随队军医缝了五针。拆了线下了病床便站到了顾团长身边。
重要的活儿干不了,跑腿送信一点不偷懒。
这样想来比楼上在地上打滚的大不了两岁,但勤快多了。
“冯姨好。”京儿最近经常往这边跑,军属安排要跟前面部队有沟通,还有一些别的杂事接洽。这种事小郭是不干的,都分配到他头上,他也乐得东奔西跑。
“你要做什么去?”冯艳掏出手纸递给他:“出汗了别着急脱衣服啊。”
“我会注意军容军貌。”京儿接过来擦擦汗,憨憨着说:“是去找首长报告事情。”
冯艳眼珠子一转说:“那我交代你个事儿,你顺道给我办了。”
京儿说:“行啊冯姨,顺路的事。”
顾闻山忙完公务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京儿跑得飞快,找到他把冯艳说的事一字不漏的跟他学了。
石志兵也在一边,无奈地说:“我就说让你不要揽这种事,别人倒还好,你肯定不行。”
玉树临风的气质、貌若潘安的长相、高级干部的身份。最关键的——单身。免不了遭人遐想。这不,结婚了就被找上门了。
小郭抱着重要资料,嘟囔着说:“但是我也在啊,是苕儿爹求着首长照顾他们娘俩的,还说他儿子三代单传。死之前都是求首长照应着呢。”
石志兵说:“可惜啊,孩子都叫别人爹了。”
顾闻山直接给家委会办公室打电话,点名要求见杜小鹃一面。
杜小鹃哭累了,正在小会议室里守着睡着的苕儿发呆。
王会长听说家委会接到顾闻山的电话,心想坏了。怎么这么快就兴师问罪了?
再一想,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也就叫人去通知杜小鹃到烈士广场等着顾团长。
六年来,杜小鹃除了因为孩子的事情跟顾闻山交流过,这次还是第一次顾团长主动要见她。
她拢了拢后脑勺的头发,又放下手把头发稍稍打乱了些,对着镜子把眼睛使劲揉了揉,做出刚痛苦完的悲痛表情。
烈士广场离家委会不远,在营区与家属区的交界处。前面有便民活动器材,还有个图书馆,平时也有不少人过来。
她听到消息就到烈士广场前面的花坛坐着,脑子里不断想着一会儿如何跟他哭诉。
另一边,吉普车停在石头小路上。
顾闻山从车后面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婚房里去。
他刚进院子,看到栅栏边扔着两双塑料拖鞋,是待客穿过的。
他不免急躁,拧开门听到一声娇滴滴的惊呼。
“怎么了?”
他赶紧往厨房去,一眼看到冒泡的锅底煮着一对露米的粽子。
铁锅边溅了水出来,小花妖正抬着胳膊吹着气。皮肤微微发红,应当不严重。但顾闻山心疼。
顾闻山托着胳膊放在水流下冲,失笑着说:“这一天尽跟你担惊受怕的。”
香栀无辜地眨眨眼,委屈地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顾团长担惊受怕的?”
这话腔调不对。
顾闻山关上水龙头仔细看了看胳膊,又在外面拿了小药箱给她涂烫伤药:“
细皮嫩肉的,怕你磕着碰着。“也怕被人欺负了。
香栀歪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蹭了蹭:“不疼了。”
顾闻山享受小妻子主动的亲昵,捏着下巴亲了下,不满意地说:“嘴张开。”
不等香栀自己张开嘴,已经被撬开,囫囵地吻了上来。
一吻过后,拇指擦掉小妻子唇边的湿润:“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香栀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算什么客人,蒙我呢,说你有个儿子。我一眼就看穿了。”
顾闻山低声哄着说:“不跟我生气?”
香栀诧异地抬头,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要跟你生气?跟你生气不就中了她的圈套?”
顾闻山又笑了,在樱桃小嘴上啄了一口说:“对,栀栀英明。”
香栀又往他怀里挪了挪,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而后说:“我跟你是一家人,跟她又不是一家人。凭什么她说什么我就信呀?我看她脑壳里的种子都没发芽。”
脑子腐朽了。
顾闻山明白她的意思,解释给她说:“杜小鹃的丈夫为什么牺牲,我只能说责任不在我。从军十年多,我没必要让手下人给我挡枪。另外,我不喜欢吃臭豆腐,她送过来的我不好拒绝,都给石志兵吃了。他吃一次,闹一次肚子。”
香栀咯咯笑着说:“你吃了也没关系,但是闹肚子就不成了。对了,我还让她白拿了两角钱呢,本来想找个钢镚儿,咱家没有!”
抠抠搜搜的小模样融化了顾闻山的心,是他心尖尖的宝贝,他过后要去跟杜小鹃见面,这事得征求小妻子的同意。
香栀纳闷:“你见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