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山没办法,又带着她仔仔细细写了两遍。
香栀别得不行,记性不错。学会后,又让顾闻山把他的名字写在信纸上,依葫芦画瓢地学。
她垂着头,颤动着睫毛一笔一划地练字。顾闻山在一旁帮她标注拼音。余光可以看到她垂落的发丝间,瓷白细腻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漏在他的视野里。
屋内安静极了,他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气氛变得不同寻常。
他艰难地挪开视线,往窗外看了眼,夜幕马上降临,不能再留下来了。
“这就要走?”香栀站起来抻着卷起来的衣摆,纤细的腰肢下,圆圆翘翘的臀部可爱诱人。
顾闻山稳着呼吸,在心里念着“非礼勿视”。他是君子,不是流氓。
“你明天还来找我吗?”
顾闻山说:“明天有工作,忙不开。”
“噢。”小妖精失落了,走到门口等他出来。
隔壁吴招娣见香栀出来,不知道顾闻山在屋里。
她越过低矮的院墙说:“欸,你新来的啊?在哪个部门啊?一个月工资多少呀?”
香栀露出粉扑扑的小脸蛋说:“我临时的——”
“临时的啊?那一个月多少?”
香栀说:“足足十五块八。”
吴招娣捧腹大笑:“十五块八还不如外面的实习工,这么低还足足,一看就没文化。得了,我进屋了。”
吴招娣听说这边住进来几个正式合同工,还以为能打听点消息。临时工,她还真看不上。
香栀不服气地问:“那你多少工资?”
吴招娣冷笑着说:“用得着跟你说吗?”
香栀见她嗤笑一声关上窗户,傻眼了。
这人怎么这样?十五块八难道不多吗?!
再想起顾闻山白天的表现,香栀发现也许自己被他逗弄了。
“顾闻山!”
“我先走了。”
顾闻山套上大衣出来,一本正经地说:“窗户别关太死啊。”
香栀咬着下唇气呼呼地说:“知道!”
送顾闻山离开后,一回头又看到刚才的女同志。
吴招娣不认识香栀,但认识顾闻山啊。光荣榜、宣传栏还有广播里时常能听到声音或者见到他的照片。
她没想到小小的临时工能跟大名鼎鼎的顾团长搭上关系,接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勉强看到绝美的脸蛋。
她一下想起外面的流言,顿时换上一副巴结的脸孔,把家里吃剩的核桃饼干拿了两块递到墙对面:“哎呀,好妹妹,我给你拿饼干谁知道风太大把门刮上了,你别跟姐姐生气啊。”
“我用不着吃你的饼干。”
香栀是个学人精,学着吴招娣的样子嗤笑一声,扭着胯进到屋里嘭地关上了门。
吴招娣:“......”
***
上班第一天,香栀干得很快乐。
花谷里花朵种类她都认识,不需要周先生额外的教导,它们的喜好香栀都知道。还有些生病的、闹脾气的、有别的需求的小花小草小树苗,她尽在掌握。
周先生看了啧啧称奇,这姑娘天生吃这碗饭的啊。有点可惜她只能干两个月临时工。
香栀这些天待在温暖的温室里,不需要穿厚重的军大衣,望着透明屋棚上飘飘扬扬的雪花,觉得无比幸福。
她跟周先生打听好了,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也会粮票供应,到时候她可以找人换香油票。小小三斤香油,拿捏。
唯一让周先生不满意的地方,是最近找借口来讨要盆栽的人多了起来。
特别是年轻男同志,讨要不成,就打着过来欣赏鲜花的借口,到底欣赏哪朵小花儿,别以为他不知道。
而这朵小花儿兢兢业业地“浇朋友”,成天端着洒水壶呲水,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顾团长偶尔过来,她才会屁颠颠凑过去说几句话。
一开始她还不大听周先
生的话,不服管。顾闻山让她多尊重领导,不然领导能把她开除。小花妖怕了,每天呲着小白牙对周先生乐。
周先生原先有个女儿,听说丢了。顾闻山觉得也许因为这个,为人父母将心比心,他对香栀有许多包容。
“什么?只能待两个月?”
周先生给她登记上临时工年后离职表,见她小脸垮了下来,关切地问:“临时工,就是临时的工作,你要是想长期干就得参加合同工报名考试。”
她觉得顾闻山狡猾难缠,不敢保证两个月能吃到嘴。而且香油两个月未必能攒起来啊。
小花妖觉得天都塌了。
她一个文盲妖精,吃个人还得考试,上哪里说理去。
周先生摇着头回到值班室,找出一份去年的考试题给她:“你看看,要是做起来有希望你就去考。反正你在我这里忙完工作进行复习,我不会打你小报告。”
小花妖看着去年考题,两眼一黑。密密麻麻的试卷上千个字儿,她拢共认得十七个,其中十个是阿拉伯数字。
这世道对小妖精太不友好了!
香栀美滋滋地上班,丧着小脸下班。北风吹在脸上,仿佛割在她的花蕊上。
香栀进到屋里解下围巾,黑着小脸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的确需要静一静。
倏地!她起来从奶粉罐里掏出仅剩的一点钱,雄赳赳地往供销社去。
攒不够香油就不攒了!
大块肉心不甘情不愿那她就霸王硬上弓!
肉太硬也没得关系,秦阿姨说了,阉了就好了!
文盲考哪门子的试?
不考!
她顶着北风气呼呼来到供销社,里面的营业员认得她,最近经常过来买零食吃,花钱大手大脚。都在背后说顾团长有补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