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久等了,这是怎么了?还把鼻子遮住了。”
曹香琴看到香栀身边有俩位女同志,穿着打扮都很体面。她笑着挽了挽鬓角的头发,用手掩上溅上泥点的裙摆。
她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跟香栀说着话。
香栀顺手解下手帕,哪怕曹香琴仔细梳洗打扮后才出的门,香栀还是闻到那股味道。
“有些油腻,我不喜欢。”香栀淡淡地说。
曹香琴笑了笑说:“别人想闻这种油味还没地方闻呢。到底是当了官太太不一样了,哪像在山里时候,就一身旧褂子出了门。”
香栀不擅长阴阳怪气,尤秀插嘴道:“今时不同往日,时间不是静止的。人总会变得,有的人变好了,有的人在泥塘子里打滚呢。”
曹香琴这才拿正眼打量尤秀,这年头能把自己吃的胖乎乎,那家庭不一般,她不想多招惹是非,翘起二郎腿,指尖在膝盖上敲了两下说:“钱呢?”
香栀掏出钱,看到曹香琴迫不及待的表情,慢吞吞地说:“你不会揭发我了吧?这可是买断的钱,我手里也没多少积蓄。”
曹香琴咽了咽吐沫,贪婪地看着黄色橡皮筋卷着的大团结,言不由衷地说:“你放心,我以后就把你当姐妹处。”
香栀心中冷笑,把钱扔到曹香琴身上,曹香琴双手捧着接住,当即把钱卷解开一张一张的数了个遍。
“真是两百块,哈哈、哈哈哈。”曹香琴收到钱,压住上翘的唇角,看香栀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摇钱树。
香栀敏锐地说:“还不走?难道要吃西瓜?”
曹香琴捏着两百元钱,忽然说道:“你给了我这么多钱,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要不你去我家里坐坐,我做饭给你吃,咱们叙叙旧?”
香栀拒绝道:“我不认为咱们有必要单独谈谈。”
香栀身后粮油店的营业员们工作如常,在门店里穿梭。偶尔会有人端着腌着肉串的盆进进出出。
曹香琴打量过后,收回警惕的目光,不经意似得问:“西瓜多少钱买的?待会我也买半个回去。”
尤秀和沈夏荷相视一眼,不免心惊。
香栀自然地说:“五分钱,难不成这个钱也要我给你出?”
曹香琴又往对面西瓜摊看了眼,戴着草帽穿着破洞短袖的中年男人正在跟面前买西瓜的大婶讨价还价,为了一两分钱,吐沫星都要喷出来了。
他前面扫大街的大爷骂他不讲究卫生,天天乱丢西瓜皮。
曹香琴没看到可疑的人,于是又邀请说:“你要是跟我吃顿饭,我发誓再也不来骚扰你,让你跟你的大官丈夫好好过日子,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说这话时,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尤秀拉着香栀的手说:“要吃就到街对面面馆吃。”
沈夏荷也说:“对,这里还有羊肉串,吃什么不行。非要去她家?”
曹香琴冷冷地说:“跟你们没关系,她要是真想以后安枕无忧,必须跟我走。”
香栀忽然摁了下后脑勺,在曹香琴的疑惑下,讪讪地放下手笑着说:“你保证不会再骚扰我?”
曹香琴勾着假惺惺的笑,鲜红的唇说:“我保证。”
香栀又犹犹豫豫地说:“就你自己?”
曹香琴说:“对,就我自己。”
香栀把勺放下,站起来露出奶白色的确良无袖连衣裙,上身套着件学生款的对襟针织外套,看起来像是洋气的女大学生。
只是头上土气的粉色三角巾格格不入,曹香琴看这一身觉得扎眼。在她眼里,她也有机会穿上。定会比香栀更会打扮。
谁能想秦芝心会出手帮忙,要是知道这样,她不也能顺利到了部队跟她儿子顾团长接触上了么。
她闭了闭眼,压制住破坏和嫉妒的心情,指着过来的路说:“好姐妹,咱们往这边走。”
香栀觉得肉麻兮兮的,回头跟尤秀和沈夏荷点点头,发现她们担忧的目光,眼神往粮油店瞥过去。
曹香琴也疑惑地看了一眼,里面营业员推着独轮车似乎要送货。
对面西瓜摊的贩子被扫地大爷撵走,正收拾毛驴车。
两处都没有奇怪的地方。
尤秀知道香栀这次必须把曹香琴这个祸害一网打尽,免得被她甚至她的那一帮阴沟里的老鼠惦记。只有做贼千日,哪有防人千日,万一一不留神,以后再被害了怎么办?
她轻轻挽着沈夏荷的手腕,跟香栀说:“你去吧,我俩到图书馆那边等你。”
“行,晚点不见不散。”
“快走吧,哪有那么多废话。”香栀跟她们打完招呼,又被曹香琴催促着往前走。
曹香琴看到卖西瓜的和粮油店的人也往这边走,并没有在意,带着香栀随意绕了几圈,登上公交汽车。
公交汽车冒着黑色尾气,柴油的气味不好闻,香栀把头凑到窗户外面,还是觉得晕车。
曹香琴带着香栀漫无目的的坐了几站公交汽车,叫香栀下车。
下车后她想挽着香栀的胳膊,被香栀拒绝:“我有点想吐,你离我远点。”
曹香琴眼眸里都是冷意:“这么娇气啊?也对,出门坐的都是带司机的吉普车,什么时候需要你自己坐公共汽车。来吧,这位贵夫人,咱们继续往前走。”
香栀随着她走了二十来分钟,从城市中心来到城郊。穿越城郊一片大杂院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处阴潮的死气沉沉的棚屋区。
“你住在这里?”香栀挡住鼻子说:“海城还有这种地方?”
曹香琴到了附近,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她嗤笑一声说:“怎么?瞧不起人?说不定你以后也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