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兄,快马报信这一来一回,国公爷即便赶来少说也得一个时辰。此地阴森,咱们还是远处扎营的地方先缓一缓……”友人看了眼不远处地上惨状,又道,“那怪物自林里出现,想必此刻林中已无野兽,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怕有野兽将地下这些…叼走吃了去。”
裴钦想了想点头应了,他也没有强迫侍卫近前守着,毕竟亲身经历那等惨烈,是人都会怕,是以他只让人远远在各进出关口轮流盯一盯,不必凑近守着。
营帐里伺候的人还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晓得几家公子脸色难看匆匆散了,下人才奉上热茶,便来人通传,说是等在庄子外的几家仆从久久未见自家公子出来,托人递话进来询问。可那几位公子惨死在林子里,尸身还七零八落散在外面,如何交代亦是为难。
“请各家管事的进来,我亲自同他们说。”
裴钦有些头痛,韩公子见他脸色难看,挥手让伺候的人将吃食全端了下去,只因这会儿他们根本吃不下去一点,但还是捧了热茶递过去劝道:“裴兄,无论如何,好歹喝一口压压惊。”
“不了,我…”
“世子。”侍从疾步进来禀报,韩公子蹙眉才要开口斥责,裴钦压了压他手腕,扭头看向来禀报的人道:“何事,说。”
“是。庄子外来了一名和尚,点名要见世子爷,属下见他衣着朴素,不敢随意放人进来。”其实门房一开始见和尚身无袈裟、僧衣老旧,原是想直接驱赶走的,可见那和尚只是双手合十静静站在那儿,不知为何,他们竟心生莫名的敬畏,驱赶的手根本抬不起来。因觉得实在邪门,这才破例进来禀报。
哪知听侍从这么一说,裴、韩二人同时脸色一变站起身,友人彼此对视一眼,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裴钦忙道:“快请!”
侍从领命出去,不多时将一名褐衣僧人领了进来。韩公子没见过来人,只觉这和尚也是过分年轻,右耳竟还戴着一只古怪的金红耳坠。可才亲眼见仙人神通,他这会儿也不敢轻易怀疑眼前年轻僧人的身份了。
裴钦一见是熟人,心也定了,拱手客气行了一礼后急问道:“师傅法号可是同悲?”
来人正是同悲,他是追寻歧阳子和祸兽气息而来,自然那飘出的丝丝血气他也没有漏过。
“正是。贫僧寻祸兽气息而来,闻得有血气飘出,而此刻邪祟之气却已散尽,想请问小施主,裴施主可还在?”
“裴…”裴钦听到裴施主时脑袋懵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同悲和尚所问‘裴施主’并非自己,而是先前来匆匆去匆匆的仙人,回过神来忙答道:“在下等人刚刚险些遭遇不测,正是仙人出手才得以保全性命,只是仍有几人不幸被怪物所害,但眼下…那位仙人已离开此处,在下并不知晓仙人将去何处。”
“阿弥陀佛…还是晚了一步。”同悲垂眸叹了一声,随后双手合十向裴韩二人微鞠了一躬,说话间便要告辞离开。
“大师且慢!”裴钦快步上前将人拦下,好在同悲并不似歧阳子那般来无影去无踪。他学着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对同悲道,“同悲大师与那位裴…仙人认识,晚辈眼拙,不知是大师与荣枯大师是何关系?”
同悲淡淡道:“正是家师。”
“竟是住持大师高徒!晚辈冒昧,不知能否请同悲大师先不离去?今日有人遭您所说祸兽所害,尸身还在林中无人收敛,晚辈已传信家父赶来,只是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唯我与韩兄二人见识浅薄说不清楚,大师既知其中来龙去脉,不知可否请您稍后为家父解答一二。”
韩公子见同悲似有犹豫,也跟着道:“是啊!晚辈听大师是寻那位仙人而来,您一人寻人想必不易,但裴兄之父乃襄国公,大师若肯帮忙,国公爷和裴兄必会投桃报李,帮大师寻人的!拜托您了!”
同悲心中虽念及去寻歧阳子之事,但有人相求又事关祸兽,他自不会推辞。
“贫僧自当襄助。”
第45章 “友人”
襄国公收到传信,心知事态严峻,并未声张,只宽慰了夫人两句便点了一队亲兵,驾快马出城直奔郊外林庄。
一到庄子外,见已安排了侍卫把守,男人心中稍稍欣慰。
门口侍从早已得了吩咐,见襄国公带人赶来,忙上前行礼道:“国公爷,世子与韩小侯爷在前厅等候,此刻正与一位慈光寺的大师交谈。”
襄国公下马疾行入内,侍从走在前引路,沿途他也问了对方几句,算是对今日郊外变故多了几分了解。
一行人才进主院,裴、韩二人便已出来迎接。
简单问候两句,裴钦领父亲入内,襄国公一扭头便瞧见了默默站立在一旁的同悲。
年轻僧人的面容似是有几分眼熟,又听得儿子主动介绍是慈光寺住持荣枯大师高徒时,襄国公便已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
虽然因为当年晋王府将那个孩子的事捂得很严实,时至今日也极少有人见过和记得他,但以襄国公府和晋王府的姻亲关系,襄国公倒也从妻子那里听来些许有关这位小舅子的事。
只是今日一见,却与传闻不同。
年轻僧人容貌端正、天庭饱满,有福泽之相。面上虽无笑容,但眉目平和,教人看了很难生出疏离之心,全无昔日妻子口中那不哭不笑的怪胎模样,反倒是有几分像那寺庙供奉的佛陀,宝相庄严,让人只敢远观膜拜,不敢近前亵渎。
“同悲小师傅,有礼了。”
正因知道同悲从前的俗世身份,又不曾真的亲眼见那怪物吃人的模样,襄国公并未似裴韩二人那般多有敬畏之心,只听他对同悲的称呼与语气,便知他并未将年轻僧人当做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