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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佛(76)CP

作者:迟归鹤 阅读记录

他从前其实是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因着历代天子皆信鬼神,所以道观佛寺这些他总归是年年跟着家中长辈拜过的。面前人未剃发出家,多半是个修道的,可无论是那道观里不怒自威的道祖尊像、还是民间戏文话本子里白发白眉的不老仙,眼前的歧阳子与它们相比都实在少了些‘仙’的超然脱俗……甚至他隐隐觉得这般容貌就算是仙,也该是那话本子里的野狐仙。

裴钦心中正胡乱想着,冷不丁听‘仙人’又转到自己身上,他慌忙心虚低头,脑子里来不思考别人,拱手如实答道:“是。”

“去往哪里?又途径何处?”

“是去定州寻医,自京城起,一路过冀、乐二州府到定州以东。”

“你并没有沿原路折回,是遇上何事?”

裴钦出身高贵,原本刚因歧阳子‘咄咄逼问’心中不悦,乍然听对方明白道出自己曾绕路之事,心中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后知后觉注意到面前的‘仙人’似乎从现身相救到现在都未曾睁开双目。只是此刻他顾不得想其他,颔首应道:“正如前辈所言,晚辈带人折返,路遇蹊跷,不得已绕路而行。”

“如何蹊跷?”

“晚辈见识不足,只是隐约觉得与长辈口中曾谈及的鬼打墙有些相似,可不知为何,晚辈一行只是被困迷雾数个时辰并未受害,又因着是青天白日里,是以脱身后绕路而行。不知……前辈是如何知晓的?”

歧阳子微微向后侧头,随口答道:“鬼气缠身。你折返路上,可有拜祭奉过何物?”

裴钦仔细想了想后摇头否认:“回来路上未曾进过道观庙宇。前辈见谅,晚辈…素来不信那怪力怪神之说,是以……”

周围原本惊讶于歧阳子句句言中的公子们听他这回言错,嘴上虽不敢轻易猜疑,却忍不住互相交换眼神,心中也是有些怀疑动摇起来了。

歧阳子却道:“世间人鬼妖俱能化仙,所拜便并不拘于凡间常理所知之物。你身染混沌生息与鬼气却未被害性命,该是善举。”

裴钦只听得一半明白,尽管心有疑虑,他却还是依对方所言细细回想,好一会儿才突然忆起回程时确有一桩稀罕事。

“晚辈一行来回皆路过一小村庄,村中人穷苦,却在南北出村的路口修了两座石牌坊,晚辈见有位老人家无家可回,又衣着单薄蹲坐在石牌坊下,便分出了些干粮给那老人家……”

歧阳子听到此直言:“你说的老人家该是名老妪,盲了一眼,黄昏遇见。”

裴钦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瞪大眼点了点头,反应过来面前人看不见,又连忙应了声‘是’。他的友人在旁听着也是跟着出了一身冷汗,不由惊道:“裴兄,你莫不是撞上鬼了…前辈、不,仙人…”

歧阳子未多解释,只道:“活人生祭所化,并非恶鬼。你有善心,只是凑巧阴时由混沌封阵上走过,沾了邪祟之气。”

裴钦垂眸咬唇不语,素来不信鬼神的少年人乍然听闻此等奇异之事,难免心绪难平。友人只当他是仍在后怕,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感叹裴钦一时善心救了他自己,至于歧阳子余下提及的邪祟、混沌封阵等言倒是没太往心里记,可裴钦却未错过‘仙人’一字一句。

他原是个机敏心细的人,只稍稍定下心来将自己回来后的种种不适,与前段时日京中诸多怪事联系到一起,再想到他们今日亲眼见的怪物。当即抬头定定看向面前的歧阳子,出言询问道:“前辈,恕晚辈冒昧。前辈方才所说邪祟之气是否就是京中数月以来怪症的源头?而方才那怪物便是…邪祟真身?”

“还算聪明,但并非真身。”

裴钦喉结滚动,不敢想象刚刚那等恐怖之物竟都不是真身,若当真是邪祟真身来了,这京师可还能有活口?!

抬头刚想在问什么,就见歧阳子转身要走,裴钦连忙追赶两步,伸手便想抓住那人衣袍,可伸出去的手却扑了空。众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见歧阳子人已飘至半空,此刻众人哪里还会疑他身份,裴钦也顾不得那许多,疾行两步高呼道:“前辈稍等!晚辈还有一事,恳请您听一听!”

“何事?”

“前辈您…是否便是慈光寺住持荣枯大师提及的那位坐镇京师的仙人么?”

“坐镇?我只为重铸混沌封印而来。”

因先前荣枯大师曾郑重叮嘱,是以这些世家公子并不知晓祸兽之事,对歧阳子所答也未能完全听得懂,但其他回过神的公子们此刻心思倒是与裴钦想的一样。亲眼见到那怪物的可怕之处,同游友人的尸身尚在,他们自然都希望仙人不要走,毕竟没人会不怕死。是以不止裴钦,其他人回神也纷纷出声请求仙人留下。

然而歧阳子对他们的请求充耳不闻,转眼便消失不见。

唯有一事,众人可以确信,有如此神通,必是仙人。

仙人离开,可今日京郊发生的怪事却不能当做没发生,眼前惨状亦得料理,更不用说那几个不幸被害的世家子弟,如何周全又如何向圣人回禀今日之事又是一桩难题。

活下来的几人中唯有裴钦的出身最高,再则今日行猎跑马本就是为了他组的,仙人寻来问话的对象也是他,是以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该他来拿主意。

裴钦深吸口气,不忍心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残躯,转头吩咐十几名侍卫迅速骑马回京给给家报信,优先还是要将他父亲襄国公请来斟酌定夺一二。

劫后余生的别家公子眼见天光渐暗,心中惊惧后怕未散,说什么也不敢再留在此地,跟那一地的残尸同处,纷纷出言告辞。裴钦知他们心里害怕,并不强留,唯有挚友安南侯之子留下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