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几息,徐长霖冷冷勾唇扬眉一笑,拂袖站了起来。
“既然将军拒绝,在下也不好勉强。不过,我今天来,是为了给瑶瑶做她爱吃的清蒸鲈鱼。自小到大,她爱吃什么我都知道,”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拖长声音说,“我亲自下厨做的鱼,她必定很是喜欢。”
他话音刚落,裴秉安已起身大步流星地越过他,径直向前院的厨房走去。
“不劳徐公子费心,庖厨之道,裴某也略知一二。”
眼看他走远了,徐长霖忙挽起衣袖,取出一把砭刀砍了半截青竹,抓耳挠腮地琢磨起雕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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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过后,苏云瑶戴上帷帽,正打算提前离开香铺时,凝香坊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崔如月的娘家侄子崔大世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旁若无人卿卿我我地走到坊中买香饼。
凝香坊的苏荷香与清味香,京都之中,已经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来买香饼,原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可令苏云瑶纳罕得是,崔大世一身绫罗绸缎,头戴金冠,脖子挂着沉甸甸的金链,十个手指头夸张地戴着红绿宝石金戒指,浑身上下写着财大气粗几个字,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云瑶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崔大世,她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当初在裴府时,崔如月曾为他讨过老太太院里的秋红当老婆。
他原是个样样不精,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好色之徒,将姑娘嫁给他简直是往火坑里推,因为这事,她还灌了崔如月一肚子苦汤。
崔如月的父亲在世时,曾是个府衙的七品小官,她的兄弟才能平平,没有中举做官,只守着些家中祖产过日子,上次见那个崔大世时,他还是一副寻常打扮,现在却像是发了一笔横财,实在让人深感意外。
香铺柜台里摆放的那些香饼,隔着柜子都能闻到沁人的香味,崔大世却对那些香饼视而不见,眯眼四处看了看,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拍到柜台上,指着柜台上的铁算盘,打着酒咯说:“把这个给我!”
那是店里算账用的,不是出售的,女伙计客气地说:“公子,您看错了,我们是卖香饼的,要不您看看我们的苏荷香......”
话未说完,崔大世便斜眼瞪着她,狠声道:“大爷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用你多嘴多舌?”
与他同行的女子依偎在他身前,娇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温香软玉在怀,崔大世酒意越发上头,道:“还不给大爷包起来,小心大爷不耐烦了,砸了你的铺子!”
“公子稍安勿躁,”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子声音,崔大世瞪着眼睛向后看去,却只见轻纱遮住了女子的面容,看不清她是什么模样,“我们的算盘,不收银子,是要以物换物的......”
苏云瑶的视线落在他右手拇指上戴的翡翠戒指上,道:“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之人,这手上的戒指定然价值不菲,恰好,本店的算盘也是玄铁所制的贵重之物,若是公子愿意的话,就用你手上的戒指换本店的算盘吧。”
听到“富贵之人”那几个字,以为这是恭维,崔大世已咧嘴笑了起来,他撸下翡翠戒指,往柜台上一抛,道:“算你有眼识相,成交!”
客客气气地送走崔大世,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几眼那枚戒指,苏云瑶让刘信收好,去打听一下这戒指是从哪家首饰铺里买的。
非是她多心。
崔家的事,她不必多管的,但她隐约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不查清了,她心里有些不安。
嘱咐刘信几句后,她便回了苏宅。
刚到午后该用饭的时辰,她一早便嘱咐过厨娘做些裴秉安爱吃的东西。
只是进了院门,没闻到饭菜飘香,却有一股浓重的烧糊的味道从厨房传了出来。
听到她回来的声音,裴秉安阔步从厨房走了出来。
苍白额角顶着几道黑灰,他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外,沉声道:“云瑶,我刚做的清蒸鲈鱼,你来尝尝。”
他会下厨做鱼?
苏云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杏眸。
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响起疾步走来的脚步声。
“瑶瑶,”还未走到近前,徐长霖温润含笑的声音已传了过来,“我给你做了一枚袖箭,你来试试。”
第60章
青竹做成的袖箭精致小巧,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箭筒上,砭刀精心雕刻的桃花灿然绽放,就像当初在青州时,绚烂如霞的花瓣如春雨般纷飞,马背上的少男少女欢笑着纵马穿过桃林,桃花落了满身。
抬眼看着徐长霖,苏云瑶不禁莞尔一笑。
“你何时会做袖箭了?”
“没学会多久,我手艺不精,你先试试怎么样,若是不好,我再改进改进。”
似是不经意间往前迈了几步,堪堪侧身挡住一旁那利刃似的沉冷视线,徐长霖微笑着将袖箭递了过去。
一旁,垂眸盯着那把袖箭,裴秉安苍白的脸色铁青不已,无声冷笑。
徐氏学他做袖箭,不过是东施效颦!
接过袖箭,将五寸长的竹箭放到袖箭里,轻轻拨了拨机关,苏云瑶抬手瞄准三丈开外的箭靶——为了方便堂弟休沐在家时练习箭法,她特意在院子东南角的空旷之处建了一个靶场。
瞬间,一道利落的弧线凌空划过,铎的一声,竹箭正中靶心。
小小的袖箭,准头与威力倒是不容小觑,苏云瑶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着,见她十分喜欢,徐长霖欣慰地清了清嗓子,道:“瑶瑶,日后你出行,就带着它防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