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桔一早便被传唤去了府衙,还没等苏云瑶出门去接她,她已带着差役高高兴兴地进了门。
那几个被押去官府的盗贼日前四处流窜,屡屡作案,闹得京都人心惶惶。
金吾卫与官府都在追拿这一伙盗贼,没想到竟被两个姑娘和一个路过的侠士擒拿,证据确凿,盗贼认罪不讳,府衙已以律将他们审判定罪,择日便会公之于众,以安抚民众。
府衙本要大力褒奖擒住盗贼的人,但青桔听从小姐的叮嘱,暂时没告诉官府那侠士到底是谁,官差送她回来,便是要问清侠士的姓名。
苏云瑶早已思忖过这件事。
是否要透露侠士的身份,要经过裴秉安的同意才行。
于普通人来说,一人赤手空拳应对七八名匪贼,确实非同凡响,值得褒奖。
可他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百战百胜毫发无损,擒住这么多贼匪应在众人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受了重伤,若是传扬出去,一来,会否有损他的勇猛威名?二来,让他的家人知道了,恐怕会十分担心。
端来他该服的汤药时,苏云瑶言简意赅地说了官差来苏宅的意图,对他道:“将军意下如何?”
不过是随手擒拿歹徒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况且......
裴秉安垂眸看了她一眼,抬起大手虚虚捂住胸口的伤处,似因为疼痛而拧起了眉头。
“此事无需张扬,让他们离开吧,伤口未愈,我只想静养几日。”
他这样说,苏云瑶自然没有异议,请官差离开后,香铺生意繁忙,她也要出门一趟。
想到裴秉安向来准时自律,从未曾因私事耽误过军务,现在却得因受伤呆在宅中,临出门前,苏云瑶道:“将军可需告假?若需要的话,我打发人知会雷将军一声。”
她本以为他会同意,谁料他却道:“不必,我自有安排。”
默然片刻,站在院门处,他以拳抵唇重重咳了几声,又道:“你......何时回家?”
本来打算处理完香铺的事,傍晚再回来,但看到他那大病未愈略显苍白的脸色,苏云瑶道:“将军在家好生歇着吧,我尽量早点回来。”
目送她登上马车离开,那马车驶过长街,消失在视线之外后,裴秉安朝角落处立掌挥了挥手。
片刻后,李军医压低头上的斗笠,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昨晚候在军医署外,一大早又一路悄悄跟踪到校尉胡同,悬心熬了大半夜,连瞌睡都没敢打一个,他容易吗?
“没有大碍了吧?”
裴秉安略一颔首,道:“能否让我的伤势好转得再慢些?”
李军医无语地看了他半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谁在签和离书之前,坐在军医署里,连着喝了三晚的酒,满脸严肃地说必须要与苏氏和离。
他与雷、吴三人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架子哄一哄人,他却根本不听。
现在知道后悔了,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就不怕被人家发现真相,把他丢出门外?
李军医不屑地啧了一声,扔给他一瓶创伤药。
“每天往伤口涂一回,少说十天半个月才能愈合。”
裴秉安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转告雷震虎与吴靖,这几日,由他二人暂代我处理军务,另外......”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封信来,脸色蓦然沉冷了几分。
日前赵将军从边境写了封信,信中提到年初下发给边境军的军粮,竟有一大半是发霉的坏粮,剩下的军粮,不足士兵三个月之用了。
“你亲自将信送到赵将军手里,记住,不要走驿道,也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此行的目的。”
事关边境,非同小可,李军医一改方才双手抱臂的散漫姿态,郑重地接过信笺揣到怀里,压了压斗笠的边沿,无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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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后,苏宅的厨房冒出袅袅炊烟。
苏云瑶离开前,嘱咐过厨娘做几样清淡的小菜,熬一锅补身的参骨汤,灶房的骨汤快要炖好时,苏宅响起重
重的叩门声。
青桔哼着小曲儿去开了门。
“大少爷?”
徐长霖点头笑道:“大小姐呢?”
“小姐去铺子里了,还没回来呢。”
徐公子不是外人,青桔忙不迭把之前遇险的事,绘声绘色得同说了一遍。
“大少爷,那些坏人就在马车外面,我和小姐准备拿出棍棒弓箭,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的时候,突然,裴将军从天而降,三拳五脚,就把那些坏蛋降服了!”
徐长霖不由一愣,“哪个裴将军?”
“就是前姑爷啊,”青桔高兴地咧开嘴角,朝后院的方向一指,“前姑爷就在后院住着养伤呢!”
后院之中,裴秉安灵活地转了转掌中的短匕,一丝不苟地刻完最后一刀后,一只长约八寸,手腕般粗细的袖箭,便出现在了眼前。
袖箭精巧无双,实用又精美,一看便知他为谁所刻。
徐长霖的视线像被粘住似地看了一会儿袖箭后,拂袖在他面前落座。
“裴将军好兴致,身负重伤,还能做袖箭,实在让人佩服。”
裴秉安淡淡看了他一眼,“徐公子别来无恙,今日贸然造访,是为何事?”
徐长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不答反道:“我怎么看着,将军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将军应该知道,在下不才,也略懂一些医术,将军的伤,不若让徐某瞧瞧,以免误诊?”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沉默片刻,裴秉安面不改色地说:“多谢徐公子的好意,裴某已找大夫看过,无需你再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