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霖的目光淡漠:「霍爱卿,一别三年,你怎么连本宫的脸都忘了呢?」
「本相自然知道长公主的长相!可长公主殿下若还在世,如今已有二十九岁了,哪会是你这般的少女模样?诸位大臣都看看,她像吗?!」
别说突然杀出来一个和盛云霖模样相似的人,就算真的是她又怎样?这朝堂上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是他霍玄承的人,还有一些这三年来升任京官、从未见过长公主的官员,谁能逼这些人承认,眼前的女子就是镇国长公主本人?!
「太傅大人到——」太和殿外传唱的宦官高声喊道。
谢斐一身绯色官袍,疾步走向殿内,拜下。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盛云霖的睫羽微颤,恍若蝴蝶扇动了翅膀。
谢斐的身影一如既往挺拔如松,背脊笔直。
「微臣来迟,请殿下降罪。」
「太傅快请起。」盛云霖的嗓音干涩。
「谢殿下。」谢斐撩开袍子,起身,抬首。
他们在这太和殿上四目相对,明明只是转瞬,却仿佛过去了千万年那般漫长。
谢斐转身,面向殿内的上百位朝臣:「此乃镇国长公主殿下。三年前,长公主蒙奸人所害,困于未央宫大火,后侥幸脱难。此后,殿下离宫三年,游历四方。此番回京,乃是得知昔日奸佞竟意图谋反,这才化身武安侯府中人,静观朝堂之变。」
一时间,朝堂上遍布窃窃私语之声。
「奸佞?哪位奸佞?」有人问道。
盛云霖端坐于龙椅之上,冷笑道:「这就要问问霍丞相了——霍玄承,你现在认罪伏法,本宫还可以赐你一个全尸。」
「可笑!」霍玄承终于绷不住那张假面,咆哮道,「谢影湛说你是长公主,你就是吗?他谢影湛三年未归京,谁知道他从外面弄来了一个怎样的女子回来,竟大胆包天,敢冒充长公主?!」
就在这时,胡正雍站了出来。
「下官可以辨认出长公主殿下的模样。」
「你?」霍玄承不屑地问道,「你一个四品小官,堪堪进得太和殿,敢说自己能认得出长公主?」
「长公主昔日下榻江宁时,将下官从一介同知擢升为江宁织造郎中。下官蒙长公主赏识,感念至深,在长公主回京前,斗胆提出,想为长公主作一幅画像留存,长公主允了下官的不敬。」胡正雍清楚明晰地说出了前因,接着道,「是以,下官知道,长公主的左眼下方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并不醒目。冒充长公主的人,定是没有这颗泪痣的。」
众人皆因此言而惊诧。
盛云霖轻轻一笑。
真没想到,如今这颗长回来的泪痣,竟然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她一步步走下了台阶,来到群臣之中,最终立于胡正雍身前。
「还请胡大人瞧一瞧,我脸上这颗痣,和原先是否有差?」
「微臣冒犯了。」胡正雍抬首,仔细端详了盛云霖的面庞片刻,然后坚声道,「这颗泪痣的部位、大小,与殿下先前的别无二致,且您的语气、神态,亦和殿下相同!微臣绝对不会认错!」
说罢,他撩下官袍跪了下去,再次行礼:「微臣恭迎长公主殿下回京,请长公主重掌玉玺,总领朝政!」
谢斐立即带整个清流集团跟上:「吾等请长公主重掌玉玺,总领朝政!」
摇摆不定的朝臣亦跟随太傅跪下:「……请长公主重掌玉玺,总领朝政!」
太阳正冉冉升起,晨光洒落在太和殿上,滚下一道道金边。那金边在盛云霖的凤冠上、裙摆上流泻,她立于晨光之中,高贵而不可逼视。
文武百官皆跪在她下首,一如当年。
霍玄承依旧站在那里,与盛云霖平视,目光如同豺狼一般。
「你还是回来了。」霍玄承低声道。
他微笑起来。眼前的局面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却让他更加兴奋。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没有死。」那缓慢而沙哑的声音,如同剧毒的蛇吐出了信子。
盛云霖的眸光掠过他的脸,亦扯了扯唇角:「我知你已做好了谋反的准备,就算是我此刻站在这儿,你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知道,公主又何必要和老臣硬碰硬呢?你真的觉得,这次你就能赢我?」
「你女儿在我手里。」盛云霖平静道。
「是吗?」霍玄承语调一转,「那又如何?她既然按我说的去做了,必定就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想要成大业,哪能不冒风险呢?」
盛云霖定定看着了他半晌,才道:「我自然不指望你会因为她而被威胁到,却也没想到,你能绝情到这个地步。」
霍玄承嗤笑道:「长公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在外面待了三年,无影无踪,如今为了你的好弟弟,又巴巴地回来了?」
「……」
「你都忘了他怎么对你的吗?」霍玄承摆出一副惊异之态来,「老臣来帮你仔细回忆回忆。不过是前朝的人说了几句闲话,你又因朝中之事训斥了他几句,他便下旨软禁了你!呵,你还真乖乖地把自己关进了未央宫里,一步也不曾踏出。你是出不来,还是不愿出来?」
盛云霖的胸口蓦地一痛。
「而他呢?整整一个月,他去看过你一眼吗?他口口声声说敬你、爱你,可发起疯来,没比你差到哪里去啊!」霍玄承的语调越来越高,口吻极其嘲讽,「一个闭门不出,一个连看也不去看,老臣让女儿去放了把火,居然都无人察觉!长公主,你说你亏不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