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谢斐介不介意,总之她自己很介意。
「还好,这辈子已经没有背上的那些疤了。」盛云霖道。
「……当初你伤得那么重,是怎么好的?」谢斐的声音有些涩然。
「有人喊大夫救我了。大夫留了药膏和纱布,天天涂天天换,我运气比较好,没有恶化。」
「兰草帮你换药?疼吗?」
「没有,那会儿我和兰草还不熟,是煜儿帮我换的。」
谢斐在她背上的手一滞。
盛云霖愣了半晌,这才惊道:「不是吧谢大人,当时煜儿才十岁,你连他的醋也吃?」
谢斐却根本没有理她,直接咬上了她的肩。
盛云霖嗷了一声,又紧紧抱住他,控诉道:「谢大人,你怎么这样!你都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还跟我算那么多年前的旧账!」
但控诉终归没什么用,最后还是被反剪了双手,溺进了一个绵长的吻中。
……直到最后哭着求饶。
她就算是哭着求饶,也还是要强调说:「谢斐,你不要太过分,从头到尾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你不能谁的飞醋都乱吃……唔。」
谢斐又用吻堵住了她没说完的话。
至少谢斐确认了一件事:上辈子的长公主,遇到天大的事儿也要咬紧牙关强行忍住,但这辈子的盛云霖,眼泪真的说掉就掉。
所以根本就不能信。
……
最后,盛云霖一点儿力气都不剩,枕着谢斐的肩、环着他的腰,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梦里还在念他的名字。
「谢斐……」
「嗯。」
「真是要命了……」
「……」她都梦见什么了?
「……好爱你。」盛云霖低声道。
谢斐忽然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心里融化了一般。
他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也是。」
天还未亮,谢斐便已经起身更衣了。
「怎么了?」盛云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吵醒你了?」谢斐柔声问,「今天要上朝,你多睡会儿。」
「……官复原职?」
「嗯,今日皇上会下旨。」
盛云霖「哦」了一声,又闷头钻进了被窝。谢斐看她像个餍足的小动物那样贪睡,不由地轻笑出声。
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这样就很好。
小厮早已从谢府取回了他的官服。一品文官的绯袍仙鹤补服,乌纱帽,圆领衫,腰束绶带,这样的服制他已三年未曾穿戴过。澈园的丫鬟替他整理好了领口和袖边,镜中的人身子挺拔,气质清冷,却俊雅非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唯一可以和霍玄承抗衡的太子太傅,终于要归朝了。
随着谢斐官复原职,江宁人士程凌击鼓鸣冤,状告江宁织造郎中贾诚以权谋私、欺压百姓,以莫须有之罪杀害程氏一家老小总计二十五口人。
不到十岁的孩子,冒着被打二十大板的风险,长途跋涉进京,为父兄鸣冤,字字泣血。
太和殿上,天子震怒。
「那孩子如今何在?」陈煜问道。
「回陛下。」谢珏站了出来,「已按规矩打了板子,收押刑部大牢,等候陛下处置。」
「先给他治伤。」陈煜的脸色阴郁,「邱志同!」
「微臣在。」刑部尚书邱志同出列。
「此案交由你们刑部主理。朕不信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会受人指使,诬陷朝廷命官!你给朕好好地审理此案!」
「微臣领命。」
谢斐和霍玄承并肩站在右侧上首的位置。
两位一品大员,不分地位上下。谢斐似乎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在朝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霍玄承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丞相。」陈煜坐在上首,气质凌然。光影恰好掠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在那挺拔的鼻梁处一分为二,一边明、一边暗,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他缓慢道:「朕还记得,当初是你举荐贾诚为江宁织造郎中的吧?」
霍玄承一脸痛惜:「若贾郎中真犯下此罪,老臣自然难辞其咎!还望皇上不要顾息老臣的颜面,从严处罚!」
「朕不是这个意思。」陈煜微微一笑,「人是会变的,有些事情,和所处的位置亦息息相关。有些官起初不贪,但肥差干久了,可能就变了心境。以丞相之贤,举荐贾诚时,必然也是为了替朕分忧,朕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需要细细审过。只是,从外人的角度看,丞相难免和此案有些许联系,还是避一下嫌比较好,此案全权交由刑部便是了。」
「陛下果真周全。」霍玄承恭敬道,「老臣自愧弗如。」
陈煜独自在这朝堂之上和霍玄承周旋了三年,早就明白,霍玄承是那种油滑的老狐狸,惯会把自己摘个干净。
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引诱他,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肃穆。明明已是夏日了,却蓦地生出了几分寒意来。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正负手立于檐下,谢斐在宦官通报后入殿,正瞧见陈煜伫立在那里,脸上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竟像是落寞。
「太傅来了。」陈煜拉住了要行礼的谢斐,「不必多礼。」
「三年未见,陛下沉稳了很多。」谢斐道。
「朕就当是太傅夸奖朕了。」陈煜苦笑,「你不在的这三年,朕在霍家身上可是吃了不少的亏。」
「霍家积累深厚,党羽众多,陛下与霍玄承周旋,定然辛苦。」
「……朕只是怕愧对阿姊。」陈煜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