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给徐尚宫出的主意。我查过了,掖幽庭原先是由她掌管的。」
「……」盛云霖扯了扯嘴角,「不愧是谢大人,查得可真明白。」
「宫宴上的那支舞,也是你的谋划。你故意让皇上找不到你,是等着合适的时机出现吧?」
「是又如何?」盛云霖皱眉。
她唇角的笑容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我原以为谢大人是来叙旧的,却没想到,竟然是兴师问罪。」她没好气道,「怎么,谢大人要捉拿我归案吗?」
「跟我走。」
「……什么?」
「我带你出宫。」谢斐的嗓音低哑。
盛云霖挑眉:「你能带我去哪儿?」
「掖幽庭的人本来就不受关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既然有本事躲进来,自然也有本事走。你装病被抬出去就行,剩下的我来安排。」
盛云霖被他这一长串话砸蒙了,愣了半天才道:「合着你都想好了?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谢大人,你自然应该知道,我既然有本事安排这一切,当然是不会白白出去的。」
「你已经安排得够多了。如今皇上已活不了几年了,你现在抽身而退,为时不晚。」
「抽身而退?然后呢?谢大人又打算把我安排在哪儿?」盛云霖没好气道,「让我离开京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吗?从此不问世事,忘了我那些血海深仇,也忘了本属于我的一切?!」
「你如果不想过那种日子,也可以在谢府……」
「在谢府?」盛云霖打断了他,「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像是听见了一件极为荒谬的事情,连带着眼神也变得嘲讽了起来:「谢大人这是想让我给你做小吗?」
谢斐终于怒道:「那你就愿意委身陆之渊?!」
「……」盛云霖再次愣住了。
也是。谢斐既然连她做的那些事情都能查到,自然也能查到她这半年来和陆之渊的联系。这不奇怪。
她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她突然发现,比起在掖幽庭里的过往,她似乎更不希望谢斐知道这件事情……
可谢斐已经知道了。
她抬了抬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谢大人这般聪明,自然知道,陆之渊手上的兵权是我算计中的一环。我想利用他,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盛云霖!」谢斐喝道。
「谢影湛!」盛云霖亦怒极。
两人之间陡然产生了剑拔弩张的氛围。盛云霖紧握着拳,指甲生生掐进肉里,指节苍白,面色亦苍白。她赌上了自己最后的自尊,坚持着,一步都不肯后退。
如果她后退了,那她这些年来所有的谋划,所有吃过的苦,就全都白费了。
最终,是谢斐先偏过了脸。
「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他的嗓音沙哑。
盛云霖面无表情道:「谢大人没什么别的事情便请回吧,掖幽庭这种地方,待久了容易污了大人的眼。」
她已经在下逐客令了。
谢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里有极为复杂的情绪。盛云霖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谢斐才转身离开了。
盛云霖瞧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而后忽然间双腿一软,她下意识扶住了门栏,却还是缓缓、缓缓地瘫坐了下去。
「……再过几个月,就满六年了啊。」她低声喃喃自语,「我在这个鬼地方,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盛云霖低下头。
她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地面上,视线逐渐模糊成一片。
第12章 镇国公主
乾清宫内,药味充盈着整间宫室。
太医摇摇头,道:「微臣已经无力回天了。」
床榻上的人还在焦急地呼唤着,声音低哑:「绾绾……绾绾……」
盛云霖走了过去,坐在龙床边:「我在这儿。」
陈焱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下去……」陈焱虚弱地重复着,「就留绾绾在这儿……」
众人莫敢不从,逐一退了出去。
距离盛云霖被陆之渊「寻到」并送入乾清宫,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果不其然,陈焱刚见到她,便把她留了下来。只是当天下午,陈焱的病便发作得厉害了起来,甚至认不清人,总是在说一些胡话,甚至直接把盛云霖认错了。
没人怀疑过盛云霖,更没人在意她腰上系的荷包里,所放入的特殊药材。
她侍奉陈焱喝汤药时,便悄悄将这味药材也加了进去。
正是这味与太医所开药方相冲的药,让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陈焱非常迅速地倒了下去,意识不清。
这十来天里,他一直喊着「绾绾」,便没人敢让盛云霖离开乾清宫。陈焱多半时间都在昏睡,或者在梦里说着胡话,偶尔醒来,也认不清人,总是拉着盛云霖说着过去的旧事。
盛云霖听陈焱说,小时候,自己是最聪明的皇子,但非嫡非长,生母又出身低微。宫中皇子众多,常人家「母凭子贵」那一套反而反了过来,皇子的地位和生母地位息息相关。是以陈焱故而聪慧过人,在上书房里名列前茅,但师傅们总是以太子的进度为准。
有一个月,太子因陪皇上去北方秋狩而告假,上书房里真的就一个月里没讲新课。他壮着胆子提出了意见,却没料上书房总师傅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瞧他。课后,更是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排挤他。
除了华阳公主。
华阳是唯一嫡出的公主,太子胞妹,身份尊贵异常。她来上书房,本是给太子送些点心,却不料刚好撞见了众人在欺凌陈焱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