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要了命了。盛云霖抬头望了望天。
盛云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是变怂了。
想想上辈子,她对待谢斐的态度一直是不卑不亢的。哪怕刚去上书房的时候,被谢斐说字丑、书读得太少、文章狗屁不通,她也是正面刚上去,最终打破了谢斐对她偏见。
但此时此刻,她就是很怂。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却莫名有一种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而且这场景,真是有点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默默挪到了谢斐身边,问:「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谢斐瞥了眼那两个不合时宜的酒坛:「你们在这里喝酒?」
「没有没有。」盛云霖赶紧摆摆手,「我们在偷听贾诚和霍相的谈话呢。」
「偷听谈话,带着酒?」谢斐重复了一遍疑问。
盛云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会挑重点」,正想着怎么解释,风无痕也来了他们这边,笑道:「谢大人,又见面了。我不过是来赴盛姑娘的约罢了,你莫要紧张。」
「我何时约过你?」盛云霖惊道。
「你把我的画像贴得满大街都是,然后自个儿准备了酒在屋子里等我,不是邀约,那又是什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盛云霖恨不得现在就把风无痕丢进秦淮河里沉塘了。
「你莫要污人清白。」盛云霖先表态跟他划清界限,而后极为正经道,「你花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把谢斐与我引到江宁,又让我俩去了扬州的程宅,现如今还带我来听这个墙角——你到底有何用意?我先声明,程家的事情我是要管的,所以他们家那块玉,我要定了。」
「既然你都开了口,那玉的事情自然好说。」风无痕笑道,紧跟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嘛,还是得有条件。」
他一说有条件,又总是对盛云霖一副暧暧昧昧的态度,谢斐登时便警觉了起来。他抬手把盛云霖拦在了身后护住,蹙眉道:「什么条件?」
「我风某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件事花了我诸多心思,自然要够本才行。我希望二位给那个贾郎中递个话——我风某要十万两银子,赎这一块玉,且只收汇通银庄的银票。」
见风无痕的要求和盛云霖无关,谢斐紧绷的神经又平缓了下来。
汇通银庄,是唯一一个陈国、齐国通兑的银庄,风无痕只收这个银庄的银票很好理解。可这数额,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反而显得奇怪了。毕竟上回在临安,风无痕可是挪走了四十万两的现银,此番换了银票,应该只会要更多才是。
「为什么是十万两?」谢斐问。
「因为贾诚等不及。」风无痕道,「而我算了算,三日内他最多也就能凑出十万两罢了,这回只好便宜他了。」
盛云霖简短地和谢斐说了一下刚才他们偷听到的对话。
谢斐也立刻发现了不对之处:「你们没听错吗?朝中没有梁王这个人。」
「果然没有!我就说,怎么会区区三年就封了个我不认识的新王出来。」盛云霖道,「但我没听错,他说的就是梁王。」
风无痕打断了他俩的对话:「二位,风某的条件,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盛云霖回道:「我们可以替你向贾诚传这个话,但这笔银子,我要分一半走。」
风无痕眉梢一挑。
谢斐也略有些差异。
盛云霖淡定道:「一来,我们也不会白白替你做事,所以好处费是要收的;二来,我既然决定了要帮程家,自然要把贾诚欠程家的讨回来,而当下能先讨回的,也就只有银子了。」
风无痕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成交。」
「这么爽快?」盛云霖略有些诧异。
「你都请我喝酒了,我自然要爽快一些。」风无痕倏然一笑,「更何况,我说求娶你也说了两次了,今天姑且算第三回 。这五万两银子,就当风某先下的聘礼吧。」
「那你这聘礼可有点儿少了。」盛云霖扯了扯嘴角,毫不买账,「你没见过我大婚时的派头,就你这点儿身家,娶不起我的。」
「哦?」风无痕有些诧异,「你还成过婚吗?」
「你猜。」盛云霖笑眯眯地用他之前说过的话搪塞了回去。
倒是谢斐,原本一言不发,此时语调中却隐隐有些不快:「既然谈好了,那便请回吧。」
眼见谢斐下了逐客令,风无痕抱拳道:「谢大人,我们还会再见的。」
「并不期待。」谢斐淡淡道。
风无痕也不恼,踏着轻功飞远了。
屋顶之上,便只剩下了盛云霖和谢斐两人。
盛云霖这才想起谢斐还有毒舌的一面。当年她在上书房是领教过其厉害的,只是多年不再见他怼人的场景,选择性遗忘罢了。
后来才入朝的官员,还真以为谢斐是那种性格清冷、不喜言谈、影湛波平之人。那都是没被谢斐噎过的。
思及此,盛云霖抿唇一笑。
「笑什么?」谢斐瞥了眼她。
「咳咳。」盛云霖登时就收了笑容,正经道,「没什么,我就想起了年少时的事儿。你那会儿在上书房的时候可嫌弃我了。」
谢斐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盛云霖会提及这些。
盛云霖接着道:「你瞧,上回在临安,风无痕见了我,先说我字好,后又说我谈吐不凡,哈哈哈——是不是得归功于你当年教得好?」
她其实也只是没话找话,主要是怕谢斐接着深究那两坛酒的事情,却不想谢斐愣在了那里,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抿了回去,目光也移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