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沈东璋下了决心,道:“宁大人,沈某要揭发镇抚司指挥使唐月度的身世私隐。”
沈东璋将那日在监牢中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讲给宁渊,无一字遗漏,一字增补。
听罢,宁渊抚着座椅扶手,久久不语,末了,只轻声道:“原来是陈王养子,难怪……难怪。”
沈东璋道:“我父亲遭此毒手,兴许就是和唐月度有关,还请大人缉拿真凶。”
“此事我会为沈家做主。”宁渊召乘风进来,吩咐道:“去叫苏钰来见我。”
沈东璋心中怎一个感动了得,叩首在地,道:“我沈家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重了。”
乘风走进花厅,得了命令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禀告道:“公子,沈小姐在门外求见。”
沈东璋听到妹妹就在门外,以为宁渊很快会请她进来相见,不禁期待兄妹重逢。
而宁渊却迟迟没有下令请她入府,只对沈东璋道:“你回家去吧。”
沈东璋不敢窥测他的心思,更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于是只好将满腔的感激装在心里,拜别宁渊。
望着沈东璋走远,乘风问道:“公子不见沈小姐吗?”
沈清溪和宁渊都是大帅宋白棠的弟子,算起来他们还是师兄妹;沈家相助剿灭陈王有功不说,老爷在世时,沈清溪曾数次来府上进献药丸。
公子一向知恩图报,顾念旧情,无论怎么看,他都不该把沈清溪拒之门外才对,可是他的反应着实有点反常。
宁渊踱至窗台,将鸟食投入笼中,引得一黄一绿两只鹦鹉争相抢啄,他姿态闲适,然而两道英挺的眉往中间聚拢,脸色阴沉冷酷。
“她有事吗?”宁渊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乘风想起适才听见的话,不仅有些不自在,奇怪的笑了笑,道:“听沈小姐的意思,好像是想请公子去媚香楼见上一面。”
宁渊手顿了顿,嘴角下压,泛出一丝冷嘲,“你告诉她,我不会去的。以后也不必再见,请她不必再来。”
从京郊回京后,他甚至不必刻意打探云语容的消息,唐月度宠爱沈清溪,冷落正室夫人的流言不胫而走。
传言唐月度新娶云语容时,沈清溪便与她争宠,惹得唐月度对云语容动怒。
那日在戏楼子里,有人亲眼看见唐月度将云语容赶了出去,却和沈清溪亲亲热热的看完了整场戏。
就算宁渊和云语容旧情难再,也不代表他能宽恕欺辱她的人。一想到沈清溪的所作所为,他对这师妹不多的好感也变得荡然无存了。
不去找她算账已经是他的包涵,她倒是真敢想,请他去媚香楼一叙……不知羞耻!
宁渊眼神轻蔑,提着鸟笼走到花园。
他将鸟笼小心地挂在向阳的枝头。
这两只鸟儿是云语容所买,一雄一雌互啄对方的羽毛。
宁渊微微出神。
他已决心和她分开,她有她的路要走,他不该再关心她的事了。
沈清溪在宁府等了半天,最后等到宁渊关门谢客,并派人告诫她,今后不必再登宁府大门。
宁渊态度坚决,没有回旋余地。
沈清溪惊得措手不及,几次央告门子去问,那门子去而复返,回答仍是一样。
沈清溪只能离去,一想到要将这消息告诉云语容,心中七上八下。
傍晚时分,媚香楼中,云语容在姝丽轩等候多时,远远见到沈清溪,满怀期待的问:“你见到他了吗?他几时来?”
媚香楼这囚笼,她一刻也不愿多待。
她知道宁渊对她的心意变了,他变得可能不再喜欢她了,可是没关系,他仍是她的表兄,看在两家亲戚的份上,他会对她施以援手的。
表哥最是端方正直,难道他会看着她沦落风尘,伤害云家的声誉吗?
他一定很快会来救她的。
沈清溪走进姝丽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小声嗫嚅道:“师兄说,他不会来媚香楼,今后也不必相见。”
沈清溪的声音越说越低,担心的看向云语容,见她怔在原地,眼珠子一转不转,像是被冰冻住了。
不必相见……宁渊竟会冷酷无情至此!
良久,云语容声线虚浮,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我知道了。”
沈清溪生怕她出事,道:“语容,你别想不开你相信我,我会另想法子请他来见你的。”
云语容摆摆手,回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姝丽轩。
云语容坐在妆台边,铜镜里映出自己憋得发红的脸,她拼命忍着眼眶的湿意。
眼前仿佛幻化出他冷漠绝情的脸孔,每想一遍都有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
她试着去解释为何他会突然变心,她找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就是彻底抛弃她了。
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掌心里的人,如今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了。
……
所以,她必须靠自己挣脱这牢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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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草长莺飞,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日,是青年男女相会,表达爱意的日子。
有佳人相伴的自去郊游了,独身男子们也会春心骚动,每年这一日,媚香楼都会举办歌舞盛会,叫新的姑娘上台露脸,引得看客一掷千金。
朝露楼里宾客满座,楼高三层,上面两层每层设有八个雅间,价值不菲,客人坐在里面既摆脱喧闹享受清静,又能将底下圆台上的表演尽收眼底。
酒过三巡,圆台之上舞姬翩翩起舞,云语容正在候场,一边听尹三娘挨个介绍今日到场的贵宾。
尹三娘目光敏锐,见云语容仰着脖子往楼上看了两眼,当即就明白了她的心思,道:“这甲字号房间是首辅赵大人订的,赵大人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