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疫情第二年了,从小学一年级算起,与你相识十一年,我对你仍旧了解甚少,只知道你曾经去过瑞士。如果你不在国内,大概也在瑞士吧?不知道你身体是否健康?校园广播每天都在播放新闻,但从没有提到过瑞士那边疫情如何,希望你做好防护措施,保重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说到疫情,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公开的秘密,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爸爸了。我妈妈是疫情刚爆发时走的,我爸爸是脑癌走的。虽然他们好像一开始就形同虚设似的,可父母真的离开的时候,我才真正若有所感,就像失去你一样,即使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你,但得知你转学的那一刻,好像所有失落都凝成实质,变成钝刀子磨在心上。我越是抗拒,越想变成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我的心就越发变得像磨刀石一样,将这把刀磨的越来越尖锐。后来,我放任自己想你,以为时间能让我慢慢忘记你的存在,没想到又走入另一个极端,这颗心又从磨刀石变成案板上任由宰割的软肉。对不起,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儿血腥?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准确的形容了,我的确很想念你,因为我们是朋友呀,希望在你心里,我也是你在琴州的好朋友之一。
我相信你的突然离开是有难言之隐,我期待你解决好你的问题之后,能告诉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会一直等待你的回复。
不知道现在的你需要什么祝福,愿世上所有幸福降临于你,愿北极星永远指引你的方向。这场寒潮过去就是立春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好日子,希望我们再见时,也是一个崭新,明亮的春天。
落款,2022年12月1日,季一橙。
陆骁坐在沙发上,良久没有动,他的灵魂被春潮冲碎了,他兴奋地站起来,在客厅飞快踱了好几圈,唰地一声拉开落地帘,白白的日光漫进来,像涌进来一大股皂液。嗬,多好的空气,多么新鲜!他好像真的站在一片辽阔的草场里,万紫千红轰然盛开,绿柳将整个空间缠成茧,红的在里面,绿的在外面,雨雾芬芳,溪流潺潺,滋润万顷良田,每一寸土地都水汪汪的。是啊,西瓜,他真成了个甜蜜多汁的西瓜!
陆骁回到房间把大衣披上,他没法再等待了,夺门而出,又发现没有目的。他在电梯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到她说——对,Q.Q,
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他回复信息。
卢晨安那边很快收到了电话:“你的Q.Q号?原来你刚才打电话给我是为这个啊?我以为什么呢,等着啊,我短信发过去给你。”
陆骁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密码,想要找回,又发现自己当年没有设置密保,只能申诉。卢晨安学计算机的,搞起这些事很快,几乎用最短的时间找回了陆骁的Q.Q密码。
时隔五年再登陆上这个账号,很多信息爆炸似的纷繁而来,连带着手机都卡得差点死机。几个同学群,聊了成千上万条消息,几乎每个群都有艾特他的,把消息栏挤得水泄不通,陆骁食指抖得厉害,从一大堆信息里捞出他的春天。
2019/07/0320:11:11
[西瓜]:我听卢晨安说你转学了,你还好吗?
2022/06/0621:00:03
[西瓜]:明天就要高考了,可以获得你的祝福吗?
2022/06/2317:05:07
[西瓜]:今天分数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有心仪的大学了吗?/可爱//左看看//右看看/
六月二十三号之后的两年,没有任何消息,而最新一条来自十分钟前。
[西瓜]:安琪和她爸爸都还在安慰我,但我知道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做不到那么坦然,我一直在扮演平静,我以为演着演着就真能够释然地迎接死亡,可这并不奏效,直到准备要进手术室了,我才肯正视自己:我怕疼,也怕死,我不想死去。我想写一封遗书,但我没什么能留下的;我牵挂的人有很多,却也没敢告诉你们我的病情。我是个懦弱的人,实在不想你们为了我的离世而痛苦,所以选择了隐瞒,我太胆小,即使到了这个关头,即使知道这个号码你不会再登陆了,即使知道我去世之后,社交号码会注销,今天给你发的信息也会随之消失,有句心里话仍不敢对你说。但我愿意向你透露,我们在彼此心里有着相同的分量,所以请你不要为我伤心,我会化作一颗佚名的流星,划过人间的时候,再悄悄看你一眼。
第52章 不信等不到季一橙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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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
陆骁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已亮起了鲜红的“手术中”字样。
外面只有两个人,苏安琪奄奄一息地靠在卢晨安肩膀上,两人彼此依偎着,二十几岁的一对青年情侣,竟然满脸都是疲惫沧桑。见到陆骁来了,苏安琪勉强打起一点点精神,触及陆骁眼底的寒意,身子一缩,本能往卢晨安那边缩了缩。
卢晨安先声说:“陆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对安琪发火,一橙的病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
陆骁看着他们,青筋在眉边一起一伏,两眼却空洞得像两口干涸的井。
苏安琪没见过陆骁这种表情,有点害怕,轻声解释:“陆骁,你冷静点,一橙的病我也是今天中午给我爸爸送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的CT片才知道的,她没主动告诉任何人,没有只瞒着你。卢晨安也是我刚刚叫来的,现在我爸爸正在里面给一橙做手术。”
走廊静得落针可闻,陆骁好像费了点劲,才把这话听进去,两眼仍是灰的:“她怎么样,病情严不严重?”声音哑得惊人,像是一瞬间上火到把嗓子都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