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庄启倾身对姚老师说了句什么,姚老师点点头,朝台上的吉他手指了指,又招呼边上担任主持的同学过去,让对方跟庄启交谈了几句。
在进行的是最后一首曲子,台下大家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但歌曲结束之后,主持人说的却不是谢幕词。
“下面这首歌,是我们临时增加的特别节目,有请——庄启同学。”
主持人将麦克风放回立麦架上,庄启从台侧走上去,单手拎着吉他。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他走到立麦架,将吉他挂到身上,伸手调高了麦克风。
“这首歌叫,”庄启的眼神落在许安繁身上,“《Sugar for the Pill》。”
慢潜乐队的《Sugar for the Pill》。
站在人群中,听着熟悉的前奏,许安繁觉得自己身体里正在发生一场小型海啸。
台上庄启用骨节分明的手扫过琴弦,薄薄的嘴唇唱着颓废的英文歌词,低缓嗓音经过麦克风的放大,多了几分沙哑质感。
他敞怀穿着冲锋衣,里面是同色黑T,碎发蓬松,一如许安繁在街头初见他时的模样。
舞台灯光闪闪烁烁,在庄启年轻的面孔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柔和了他锐利的眉眼,也让五官更加起伏立体。
就算这是梦,也未免太圆满。
一首歌的时间并不长,许安繁不记得庄启唱完之后,姚老师为这次游学做了怎样的总结,也不记得陈晚她们怎样八卦自己,只记得庄启从台上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样子。
跟庄启走在回校舍的路上,许安繁还觉得像梦游。
她鼓足勇气,终于问他:“你为什么唱那首歌。”
很怕他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一时兴起而已。
他偏过头看她,神态放松:“有人想听,可惜没被选上,我说的对不对?”
许安繁心跳得很快:“你看到那个文档了。”
庄启承认得坦荡:“找你们姚老师问的。”
许安繁迟疑着道:“那……她有没有问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问了。”庄启说。
许安繁还想再问他怎么回答的,又觉得自己问太多显得穷追不舍。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白人男生,看见许安繁之后直勾勾地盯着她,想跟她搭话似的。庄启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搭上许安繁的肩,把她让到了远离对方的那一侧。
醉鬼见状露出了没劲的表情,也能看出庄启无论身高还是力量都超过自己,不敢造次,嘟嘟囔囔地从两个人旁边过去了。
小插曲打断了话题,庄启没再往下讲,姚诗佳告诉他许安繁是好学生,让他别欺负她。
他没当回事儿:“您这话说的,她是好学生,我就不是了。”
“你别曲解我意思,安繁跟你找那些女朋友不一样。”姚诗佳说。
庄启笑了下:“我知道不一样。”
毕竟两家人交好,最后姚诗佳还是给他讲了音乐会的事情,把报节目的文档给他看了,说许安繁想听的歌没有人会唱。
恰好是那首慢潜的歌。
走到宿舍楼附近,许安繁让庄启等一下她,她要去拿送他的礼物。
乘电梯跑回房间的时候许安繁还很急,再下去的时候,脚步却慢了。
这次就是告别了。
她走出大门,看到庄启站在原处,正仰着头看被风吹得叶片簌簌的梧桐树,下巴和脖颈连成流畅的曲线。
许安繁来到他面前,把手中的礼物盒递给他。
“是什么。”庄启低头问她。
他眼中蒙着一层路灯投下的光,看起来很柔和。
许安繁站在他的目光里,无端一阵酸涩。
他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晚是英国夏天的限定记忆,他唱了她想听的歌,而她喜欢他没有机会说,只能同那片树叶一起,封存成陈年旧梦。
“你回去再看吧,”许安繁垂下眼帘,努力不让语气泄露情绪,“这个是告别礼物。”
“告别礼物,”庄启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里透着一丝促狭,“再也不准备见我了?”
许安繁愣了愣,听到面前的男生慢悠悠地说:“下个月开始我要回北市待一段时间,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
确认过他的表情不是开玩笑,许安繁没来得及高兴,先想到了别的:“你之后不用上课和做课题吗?”
“关心的还挺多,”庄启虽然这么说,还是耐心地给她讲了,“我先把手边的东西处理一下,学分和课题可以推到以后再说。”
他的神色平静,许安繁却忽然反应过来,会让他连学业也暂且搁置的,一定是影响很大的事情。
回想起那天代姚老师去给他送玉观音时,他刹那间沉重的眼神,许安繁意识到,庄启家里的事情大概和他爷爷有关。
他此刻的淡然,也许只是一层伪装。
许安繁抿了抿唇,想了好半天之后说:“那我们北市见。”
庄启笑笑,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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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那天是个晴天,航班却莫名其妙延了又延,许安繁花了很长时间在免税店里给陶璐挑护肤品,期间许知钦一直给她发消息问有没有登机,他好确定去接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