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说明书,有些药不适合酒后用,这个颗粒药效温和,如果喝了之后还是没有效果,就去医院?”
叶明宜俯下身,一只手递着眼镜,一只手递着药。
白烟在他们面前氤氲,吹散了银丝框反射着的金属光华。
两样都没有被人接去。
男人眉骨拢着,纤细的眼皮向上撩起,露出如墨般黑沉的眸子,沙哑的嗓音带着低喘出的粗气:“没有劲。”
他望着她,手依旧捂着胃,衬衫的袖口松松垮垮挽起,小臂的肌肉紧紧绷着,青筋随着身体的隐忍而缓缓跳动。
叶明宜红唇微不可查地向上牵了牵,眼底氤氲里一层很浅,不愿被发现的笑意,眉仍旧是严肃蹙在一块儿。
有些气,有些无语,还有些想笑。
他刚才握住她手腕的时候,力气还是挺大的。
四目相视,孟谨礼极缓地眨眼,粒粒分明的睫毛沾染了雾气,从来清明冷静的眉眼里流露出了零星脆弱。
像在无声控诉,她对待他一点也不温柔。
“能帮我,戴上吗?”
看了看手中的物品,又瞥见了孟谨礼也许是为了忍疼,额边出着的细细密密的汗,叶明宜妥协。
她放下了端着药的保温杯,微微俯下了身子。
冰凉的冷色镜框被纤细的手指拿着,打开了镜腿,小心拖着。
细长的发丝垂落,随着靠近带来了沐浴后的馨香,
在空中轻轻晃动。
指腹擦过了男人的鬓发,勾得指腹痒痒的,然后是碰到了耳廓。
距离缩进,叶明宜向旁边偏了偏脑袋,呼吸仍旧是和身前的人缠绕到了一块儿。
她的影子映在他的身上。
暧昧的距离,比起楼梯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见过孟谨礼摘眼镜,在每一次接吻,甚至他会温柔的命令她,帮他摘下,
如同摘除束缚着的戒令,迎接无所顾忌的疯狂。
帮他戴上确是第一次。
心跳快了一拍。
孟谨礼眼睫动了动,意识到思绪对着一个不太清醒的人歪掉后,叶明宜罪恶得立马收回了身子,也松了手,不太负责得没管眼镜到底有没有戴好。
反正,他鼻梁高,架得好的。
“药。”男人轻声提醒,好似怕她忘记了。
“孟总也是这样…”
叶明宜又弯了弯嘴角,叹了声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的气,拿起了保温杯。
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就是他的写照。
“在私人医生面前吗?”
就是欺负她,有一丝怕他是真的难受的心软。
孟谨礼望着她,眸色沁着暖光。
“我不会因为私人医生,难受。”
他说过类似的,
——“我不会为了员工上节目。”
他总不掩饰,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杯口触碰到了薄薄的唇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在疼,疼得厉害。
以前他的行动都是比语言多的。
在这份坦诚里,叶明宜反而不知所措了。
因为她和顾望津,所以回来又喝了酒吗?
她抿了抿唇,把胳膊向上抬了抬,方便他喝药。
孟谨礼微仰着下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从唇角溢出的药沿着脖颈,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发现,他眉头拧着,喝急了却没吭声。
叶明宜又手忙脚乱去帮人擦,努力低垂着眼睛,不去看也不去想别的。
自始自终,孟谨礼都在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神里压抑的是胃的不舒服,又像是还含着别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戴眼镜吗?”
心尖一跳,叶明宜拿着纸的手指也跟着抖了抖。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骤然打破了此刻静谧甚至是粘稠的氛围。
确定不是自己的,她迅速转过身:“我帮你拿手机。”
孟谨礼低低“嗯”了声。
他戴眼镜,想的也很简单,把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个神情都看得在清楚一些,即使明天会记不太清。
——
“哥!我不是在忙开店吗,我忽然有了一个非常绝妙的想法!”
坐在沙发边,叶明宜无奈地把手机贴到了,连抬起胳膊的力气也没有的孟谨礼的耳边。
语调轻快的女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刚才看见联系人姓名,她还不太确定是谁,
怎么会有哥哥给妹妹的备注是“讨债鬼”?
她忽然发现,孟谨礼看上去成熟稳重,却还是有一丢丢的幼稚。
那她在他手机里的备注是……
“就是咱三那天不是看嫂子拍摄吗…”
“几点了?”孟谨礼嗓音虽然哑,但不自觉带上了威严。
“我看一眼,十一点二十四怎么…”
没等妹妹说完后面的话,他淡声道:“时间不早了,有事明天说。”
“诶!我也不是很想给你打电话,如果不是我这个想法能够帮一帮你,这位已经快年过三十有二的光棍…”
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孟谨礼偏了偏脑袋。
“确实不早了,今今。”
一道男声出现在了电话那端,很快,通话就挂断了。
周遭回到连呼吸都明显的宁静。
叶明宜仍旧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手指捏在手机侧边,粉里透着白,连带着耳朵,也染上了一层薄粉。
即使之前有在对讲机里听见当时孟谨礼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也知道他有个很可爱的妹妹,甚至之前是从妹妹婚礼上赶回来找她的。
可是!
要不是有他在里面推波助澜,这一口一个“嫂子”,怕也很难这么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