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轻闪,她的眼神顺着手,一寸一寸向旁边偏移着,
然后,
长久地怔住。
孟谨礼趴在床边,从窗缝照进的光,在他脸庞勾勒着明暗交错的光影,他仍旧穿着昨天的衣服,一只胳膊垫在脸侧,一只手握着她,以非常别扭的姿势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没有休息好。
此时此刻,他摘掉了眼镜,眉骨微微拧着,细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下淡淡的乌青,高挺鼻梁下,嘴唇轻抿着,而下颌处生出了肉眼可见的胡茬。
她很少有机会看见他睡着的样子,
大多数时间里,她醒来时,他都已经醒了。
一觉之后,她现在是真正的冷静了。
苏黎世分别时,他好像说,是要去参加妹妹的婚礼,去四天?
现在提前回来,是因为…她?
眼睫极快地颤了颤,快要和乱掉的心跳同频,鼻尖更
是充斥着男人身上的味道。
她枕着的,躺着的,甚至盖在身上的,都被这股味道沾染。
支起身子,时间静止了三秒。
这里,是孟谨礼的房间,她正躺在他的床上。
灼热的体温无时无刻不把她覆住,有一股电流在她的身体里不断乱窜着。
脑中又开始稠稠糊糊。
刹那,她忽然想起了,她还没有回消息?!
察觉到任性的代价,叶明宜深吸一口气,一边找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
太难了,
孟谨礼实在把她握得太紧了,生怕她会跑走一样。
四下很静,能听见轻轻的呼吸声。
蹙着眉心,叶明宜高高抬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抽着自己手,
男人的睫毛突然动了动,她犹豫着,挣脱的动作也停了一秒。
她的本愿并非是要吵到他,可是,手被他这么握着,也太不自在了。
亲密地握着。
又是这样,在她说了那些拒绝的话语,决绝地把他推开之后,他又会拉扯着朝前,不管不顾地把还不容易退开的距离缩回去。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男人沙哑的声音,透着很重的疲惫。
叶明宜闻声缓慢地向上撩起了眼睫,直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孟谨礼醒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困意,很快又变得清醒。
“昨晚你晕倒了,我自作主张把你带到了这儿,医生看过了,说你精神状态不好,身体疲劳超过了负荷,导致晕厥。”
叶明宜反应了几秒,抿了抿唇,极快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谢谢。”
男人纹丝未动,不顾自己的衬衣早已褶皱,依旧握着她,甚至力气重了许多。
他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帮她拿了摆在床头的手机,并单手戴上了眼镜。
“你晕倒后,楚文婧打来了一通电话,我帮你接的,也请你原谅我,自作主张,代你向她报了平安。”孟谨礼望着她,声音放得很轻。
窗帘没有拉开,灯也没有开,房间一片昏暗只有丝缕碎光。
被炙热的视线盯得不自然,叶明宜拿过手机,又抽了抽自己的手,强调:“你先放开我。”
“放开后你会走吗?”孟谨礼垂落了眼睫,沉沉地反问,又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温柔中含着执拗,“昨晚,是你握住我的。”
第74章 他…怎么这样?……
在天台,她在他怀里晕倒,闭着眼睛,脆弱得像一首飘渺哀婉的词。
整个人轻得和纸片一样,甚至和前些年比起来又瘦了不少,他好不容易喂圆了点的下颌又变得尖尖的。
不论他怎么叮嘱,她都不爱听。
私心让他把她抱回了私人住所,匆忙唤了家庭医生来,等输完液,已经是后半夜。
她晚上睡得很不安稳,盖着被子一直在发抖,一米六八的身高,在他的床上蜷成了小小一团,手指死死捏着怀里的被角。
啜泣着,哪怕是在梦里
“…叶小姐会这个样子,是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且在现实生活中未完全释放,您放心…”
这是医生给出的诊断。
听着细细的呜咽声,他根本放心不下。
环境昏暗,床上人的发丝胡乱黏在脸颊边,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角沁出,可怜得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也像极了那只在盒子里,冻僵了身子的小鹦鹉,
一样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牵扯着自以为的冷硬心肠,无声留下一个柔软的印记。
知道湿着睡觉会难受,他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一边用毛巾沾了水为她擦拭脸颊,
而她如同一个小孩子呓语着,剥掉了坚硬的外壳,无措地蹭着他的手,完全依赖地靠着他。
抓住他的手,和抓住波涛汹涌的浪中唯一的浮木一样。
洁癖,疲劳,他都忘得一干二净,
守在身边,直到黎明……
是她握住他的。
不论如何,当初也是她拉住他的手的,
是她先招惹的。
所以,他不允许她,
撇下他,放开他,不要他
……
“啪嗒”床头灯亮开了。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以黑白灰色调为主的房间,也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意料之外,在色系单调冷淡的房间里,床头的灯光却是温暖的。
光笼着清隽的眉眼,孟谨礼直白的眼神像一把火,顺着他们相牵在一起的手,直接烧进了她心底。
毫无阻隔的相视,情绪坦坦荡荡的展露给彼此,叶明宜看见她的影子,被装在那写着缱绻和心疼的眼睛里。
是镜片也模糊不了的温柔,轻而易举重合在天台和梦中的一瞥,让模糊的场景变得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