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夕睁着紫葡萄一样的眼睛,依旧没有什么光彩,但当她的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却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认真。谢缨可耻地……心动了。
“我不信你,也不信皇姐,我只相信我自己。”
谢缨笑了,这个回答已经比他预料的好多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不在乎。这才是你的风格。”
姜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反驳来。
谢缨又问,“那个疯僧要如何解决?”
“哪个疯僧?”
“刚刚指着你鼻子骂的那个。”
“哦。”
“哦?这是什么意思?”谢缨不知道该说姜夕是忘性大,还是脾气好,换成任何一个贵族子弟被他堵在大街上指着鼻子骂,不说杀鸡儆猴,那根无礼的手指指定是别想要了。
可明显,姜夕转头就忘记了,显然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姜夕:“他是紫光寺的和尚,位高权重,我能将它如何?”
“你想杀了他?”谢缨拍拍手,“若六公主需要,本王可以代劳。”
姜夕震惊,“你看不出来我在说笑吗?”
“是在说笑吗?”
姜夕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他会恶人先告状,她用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学着谢缨说话,“我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
“好了,本王想起来了。”虽然口头上制止了,但谢缨的唇末却勾着笑,显然没想到姜夕居然将他往日无比平常的一句话记在了心里。那么……可不
可以理解为,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比她口头上说的要重要了?
只是很可惜,姜夕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出于某种直觉,谢缨也并未将这句话问出口。
要起风了。
*
姜夕回到湘水宫,把药给宜贵妃送去。
今日的湘水宫似乎比往常的还要冷情,姜夕进入殿中的时候,宜贵妃正在小憩。
宜贵妃的贴身婢女柳枝正在拨弄着香炉,见到姜夕前来,没有问她为何而来,只是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别闹着宜贵妃。
宜贵妃却在此时睁开了眼,“是小六来了。”
“嗯。”既然宜贵妃已经醒了,姜夕也没有了顾忌,将怀中的小盒子送了过去,“是阿姐给贵妃娘娘订的。”
宜贵妃本来并不想接,但听到了姜若送来的,还是伸手接过,没有放在一旁,却也没有打开,而是随手放在了双腿之上,懒洋洋地望着姜夕。
“平日里不是喜莲那丫头送来的吗?今个儿怎么会是你?”
“喜莲肚子痛。”
宜贵妃哼了一声,“肚子痛就不用干活儿了吗?也就你心善,让一个下人使唤来使唤去。”
姜夕不说话了。
宜贵妃却是在此时打开了盒子,按下暗扣之时,盒面一下子弹开,姜夕好奇地将脸凑过去,宜贵妃也没有阻拦。
姜夕看见了小半盒的‘金豆子’当然,并不是什么金子,而是类似乎她前世那种米粒大小的鱼油,看起来晶莹剔透,华贵非凡。
宜贵妃捻起一颗小金豆,对着眼睛看了又看,忽然轻笑一声,“没想到本宫这把年纪了,还能碰上这样的手段。”
姜夕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宜贵妃却是掐了掐她的脸,没有收力,将姜夕的脸掐得有点红。
“你倒是愚笨,你今日来送药,若儿定然是不知道的。”
姜夕不懂宜贵妃为何提起这件事,重要吗?应当是不重要的,谁来送药都是一样,她与喜莲并没有区别。
宜贵妃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幽幽叹息,“你可知这是什么药丸?”
“养颜美容。”她亲自去珍珑阁拿的保健品,还能不知道它要保的到底是哪一方面吗?
“那你可知,大多数养颜美容的药丸子里头……都有麝香。”
姜夕一惊,扬起头看向宜贵妃,而宜贵妃似有所感,也低头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宜贵妃把戴着护甲的手落到了她的头上,摸了摸她:“若今日是喜莲来,那么被本宫打杀的,就会是她了。”
“只可惜是你。”
“没有人能算计本宫。”宜贵妃将金豆重新放回了盒子之中,优雅地用手枕着脑袋,仿佛少女,又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宠妃:“若儿那么宠你,自然不舍得拿你给本宫出气,兴许想着喜莲不过一个丫鬟,被打杀了就打杀了,再不济,她再到本宫面前掉两滴泪,本宫就能大事化小。”
宜贵妃又伸手摸上了姜夕的脸。
这次,姜夕依旧没有躲开。
宜贵妃笑笑,似乎有些感慨,“若儿越发心狠了。”
姜夕知道,宜贵妃所埋怨的,并不是姜若说舍弃就将侍奉自己多年的丫鬟舍弃掉,而是居然对她这个母妃下手了。
炀帝每次留宿湘水宫的动静都很大,姜若也许并不想要一个弟弟,于是再在宜贵妃身上多上一重保险。兴许她想得很简单,不过是一昧香料罢了,还只对怀孕的妇人有害,只要母妃身体一直好好的,说是能够养颜美容也没错。
她从来没有想过,宜贵妃会发现,又或者说,她坚信宜贵妃并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可是,事情出乎了姜若的预料,宜贵妃就那么迅速地逼着自己认下了这个事实。
宜贵妃的心里是有怨的,她没有说错,若今日来送药的是喜莲,那么她定然会将喜莲打杀。她能容忍下姜若的放肆,却不能忍下这股气。身为万金之躯的宜贵妃,自然是要将这口气在其他人身上找回来的。
“你说,本宫对她不好吗?养了那么多年,连条狗都该养熟了。”宜贵妃的眼神开始放空,看不见焦距,倒是姜夕偏了偏脑袋,仔仔细细地盯着宜贵妃的脸,似乎在怀疑她的话语中到底有几分的可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