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们总以为叶大人缺得是武将,可如今看来却恰恰相反。”长谷看见丛伏微微松动的神色,暗暗吐出一口气,“南沙西边有王秦岳,东边有你,咱们南境无忧。可反观能臣却没有几个。方刺史虽好,可日后要继续留在南沙主事,不能跟随叶大人一同离开,岭原州府虽亲近于承平道,却畏缩懦弱,难堪大任。”
“你再瞧阆京,如今的形势看起来是大厦将倾岌岌可危,可若是细细算来,最终鹿死谁手还真没个准话儿。”长谷将声音压得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我们迟迟攻不下阆京,难不成还真是因为他张氏有顶天的能耐?”
丛伏抿住唇角,“你是说……”
“大周之所以能维系至此,是因为朝中有实打实能做事能臣干将。四大世家的确错极,可他们能历经数年仍未没落,是因着族中实有能做事的人在。如今我们连打胜仗却仍未能将局势推至‘一边倒’,这才使得南沙州府人心不稳,”长谷慢慢道:“这就是朝臣。他们能让张枫做天下大将军,那是因为江山还在李氏的手中,可如果要扳覆旧朝,他们就该不乐意了。”
阆京万阶台不好上,改朝换代就意味着世家颠覆。眼下朝廷被张氏玩崩到这个地步,其余三大世家也从没想过要将他拉下水,毕竟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这其中的不满与冲突在家族利益面前实在是不痛不痒。毕竟,只要江山还是李氏的江山,他们就仍能高坐九重天。
可若是叶帘堂带兵踏进阆京,那这一切就会变得不同了。
丛伏愣神半晌,猝然抬手压着长谷的脑袋揉,“行啊小谷,长大了!”
“哎!”长谷她手劲压得直不起腰,连忙道:“都是清也先生教我的。”
丛伏收回手,目光从偏堂转过,嘴里狠狠吐出一口恶气,道:“就是便宜了他们,叫他们白捡了官职干。”
“也不能说是白捡。清也先生说了,他们肯在叶大人困难的时候前来帮扶一把,这已经算是恩情了,”长谷抱着头盔道:“眼下他们心里动摇,都是因着这时局的动荡。这是人之常情,不该怪他们的。”
“行,行,你们承平道的人都生了副良善心肠,我明白。”丛伏撤开两步,抱了臂问:“先生还说什么了?”
“先生昨夜给岭原州府写了信,叫他们在岭原三州找寻可用之才。”长谷嘿嘿笑着。“岭原州府顾念着咱们接济流民的恩情。我猜不出半月,咱们府上就该要再添一批人才了。”
“岭原如今在阆京的手下吧。”丛伏歪了歪头,“这事儿能成吗?”
“能!”长谷眉梢都带笑,“张氏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谷东里头了。州府找来的人就走当初暝王承诺留给咱们的岭原暗道,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月末就能进南沙。”
“是吗。”丛伏点了点头,道:“成,叶大人在里头吗?”
“在呢。”长谷侧头看一眼竹帘,低声说:“大人怕是忙了一宿,我方才瞧着她精神尚可,但就是怕……唉,我想要叶大人多休息休息,但大人只将我当小孩,不愿意听我的话,伏姐姐你进去劝一劝,别叫大人熬病了。”
“一宿没睡?”丛伏听了,只来得及给长谷留下一句“多谢”,便匆匆朝着屋子跑去。等她跨进叶帘堂屋子外间时,透过屏风瞧见叶大人正靠在椅背上听方蹇明讲话
叶帘堂看见丛伏的身影,便让人给方蹇明倒水,示意他先停一停,方蹇明自上次叶帘堂高烧就一直对她的身体放不下心,唠叨了许多,这会儿看丛伏来了,便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慢慢饮着新茶。
叶帘堂侧眸,“怎么样?”
她这是在问东边丛伏手底下的队伍。从岭原一战中叶帘堂便瞧出了阆京消息的滞后,他们逃出岭原时阆京才得到的消息,这才开始出兵岭原,为了找到他们也浪费了许多时间。
叶帘堂不想要重蹈覆辙,她需要一支轻骑,但不止是用来迅速传回军情的暗线。丛伏是石家培养出来的刺客,也是叶帘堂手下最会伪装探听的人,她想要丛伏领着一支轻便队伍,作为一支行踪隐秘诡谲的暗杀骑。
这是她从小苍潭一战中得到的启发,丛伏率领一支轻骑从上游渡河直直摸进了正规军守备营的后背,这才将南府军的赢面搏得更大。
她想要丛伏将自己的本事发展成一支队伍,类似于石家“耳畔风”,但“耳畔风”所需要的人力财力是她没法复刻的。如果叶帘堂想要以最低的成本得到大周的各路消息并行刺暗杀的话,那么她就需要一支这样的轻骑。
他们会被她放在从前大周用来与南夷互市的廊道沿线,如同一只连通南北的眼与耳,能够知阆京,溟西和谷东这三城的全部动向,再做出最快的决断。
也许他们这时只成雏形,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但只要丛伏摩其锋,这支队伍便能水断龙舟,陆剸犀甲【1】,叶帘堂将他们叫做“鱼肠”。
“主子,好用!”丛伏笑着跨前一步,“但我觉得吧,还能更轻!”
第163章
脾性“它绝不能成为人命的悬赏。”……
日光透过屏风,暖暖的在丛伏颊侧晕出一片光晕。方蹇明察觉到他们在谈军务,便先行离开了。
叶帘堂瞧着丛伏,来了些兴趣,问:“怎么说?”
“鱼肠是暗杀轻骑,但如今的轻骑还是重,速度太慢了。我想将盔甲削薄一些。”丛伏比划着,继续说:“这样一来,刀也得改,否则跟不上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