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咸鱼她字字珠玑(239)

作者:水色赤道 阅读记录

好在难民们大都老实,喝了米粥,抬眼一瞧是她来,一口一个“恩人”地叫着,还算是融洽。

叶帘堂正同一位老者攀谈,没说两句,却听人群后头骤然闹腾起来。她皱了眉,同那老者解释两句便起身,带着丛伏往后走去。

只见人群团团围着,几个泼皮正冲着最中间那人拳打脚踢,丛伏上前拨开人群,厉声问:“干什么呢?”

“死骗子!”被拦开那人指着躺在最中那人骂,“都说南沙来的瞎神仙最灵!可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不但眼睛不瞎,心还是脏的!骗了我小弟辛苦讨来的馒头破劫,结果他当夜就饥寒交迫……死了!”

丛伏叫镇南军将这几个打人的架住,目光看向躺倒在地的那“死骗子”。只见他大剌剌平躺在地,任由那些人拳打脚踢,躲也不躲,假道袍上满身的黑泥脚印。此刻晃悠悠支起身,覆眼的白绫落下,他啐出一颗带血的牙来,面上却还在笑:“唉,你要将这事算到我头上,要打我,我也叫你打了,毕竟我确实拿了他一个馒头,不过……”

道士骤然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不过我怎知你那小弟要饿死了?哈哈哈……要我说,这事真不怪我,他要饿死了却还愿意将馒头给我,不是蠢是什么,在这世道,迟早得死……”

话没说完,被架住那人双目赤红,猛地挣扎起来,“他心思单纯,不像你这脏心黑肺的畜生。如今还来同我们这些可怜人分食米粥……你……你!”

这人是铁了心要将眼前这骗子千刀万剐,镇南军差点都没将人按住。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丛伏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听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她转过头,见长谷将毛笔收进衣里,拨开人群跳了进来。

“你……”

长谷对着地上那人左瞧瞧右瞧瞧,终于等丛伏忍不住想赶人时,指着地上那人惊叫道:“呀!是你!”

丛伏疑惑地转过头,听见长谷惊奇道:“半仙!”

地上那瞎神仙终于止了笑,抬眼看向长谷。

“半仙,是我啊,我。”长谷说着,手边比划着摇骰子的模样,“五赤!想起来吗?”

瞎神仙不再笑了,反而猛地蹙眉,想要将脸往后藏。

长谷察觉不对,上前一步,却猛地发现他腿脚怪异,因挪动而露出的部位格外肿胀,像是被人打断了,却没治好。

第142章

铁剑包裹它,填补它。

施粥的车马回到州府时天色已晚,方蹇明见马车拉回来一个人,又急忙吩咐侍从再收拾出一间空房来,给那瞎神仙住。不过五日,原本凋零冷清的焱州州府登时挤满了人。

叶帘堂喝了药,终于有时间去同父母说话叙旧。

现下夜幕低垂,太仓捧着药碗出来,回身看见叶帘堂便脆生生地喊:“叶姐姐。”

他们从岭原出来后,太仓便被丛伏一直带在身边。她手脚麻利,做事勤快利索,丛伏将她放去哪都不放心,便让她在州府待着,平日里跟着方蹇明读书识字,再做些打杂的事情。

叶帘堂停下脚步,问:“病情如何?”

“姐姐不必担心,姨母与叔父前日着了凉,今日饮了汤药,我又同大夫伯伯买了好些艾草,在屋内热腾腾地薰了一整日,眼下姨母与叔父都已经不咳不喘了。”太仓一件一件说:“我现在去抓些药,明日就能大好了。”

“多谢太仓了。”叶帘堂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见她头上罕见地编了发,问:“谁给你编得头发?”

“姨母给我编的!”说到这儿,太仓终于露出些许孩童的稚气神色,闹红了脸,“叶姐姐,好看吗?”

“好看。”叶帘堂点了头,“你若是喜欢,以后日日都可以编。”

太仓垂头笑了笑,跑开去外头抓药了。

叶帘堂瞧着她离开,又回过目光目光瞧着眼前的房屋,心中忽地有些紧张。越拖越怕,她不再犹豫,直接咬牙推开门,人都没瞧清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女儿不孝,让爹娘受这般折磨,还求责罚。”

叶氏不是未出过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的人物,也曾触及阆京世家的高度,可到了汉宁帝那一代,叶氏太爷自幼修习儒家经典,爱闲静,念丘山,不愿流俗,便辞官了却朝堂之事,回到了兖州老家闲居。

自此,叶氏家中子弟便退出阆京的明争暗斗,功名脱身后,到了叶帘堂的父亲,叶宏这一代,也就是做个地方青官,闲闲散散的,像是汹涌时局的一阵风,不咸不淡地吹着。

见她一进门便跪下,叶宏猛地站起身,“堂儿你,唉,你这是做什么啊!”

叶氏从三年前就失了她的消息,也派人去阆京寻过,却得到她“以身殉国”的消息,三年来痛心,怨怼,自责……什么都有过,像是跌进无穷无尽的烈火之中,将什么都焚成了一把可怜的脏灰。

可如今女儿又重新站在眼前,只闻一声轻叩,自她命尽后无处不在的灰烬终于被冲散了。

叶宏急忙起身,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暗自抹了抹眼角,“……来,来。坐下说。”

“父亲。”叶帘堂拍了拍叶宏的手背,回身坐上椅,又看一眼桌边的妇人,心下一抖,想起一些儿时因读书被压着揍的场景来,怯怯道:“母亲。”

可终究也与记忆中不一样,风裁日染,让樊英的鬓边透出些许银丝来。樊英望着女儿,久久后才回过了神,张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只成了叹息,“没事就好。”

烛火明灭,叶帘堂未有过,也从未想过同亲人对坐的场景,眼下束手无策的同时鼻尖也开始泛出酸意,她轻声道:“我,母亲,父亲,我并非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