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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她字字珠玑(238)

作者:水色赤道 阅读记录

兔羊抬眼瞧着他的神色,开口道:“这样说,看来郡公觉得这一趟来得值。”

朱州城被四面山体包围环绕,地势高低不平,房屋也是挤挤挨挨,可如今立于宽阔高大的城墙之上,便能发现这座州城几乎是挂在峭壁之上,天空渐暗,衬得城市饱经战火摧残后的残骸愈发漆黑。成堆的尸体被运往空地,点上一把大火,黑烟直冲天幕,将州城边角的轮廓掩得模模糊糊。

在这样荒凉凄惨的景象之上,张世景再度叹道:“的确不虚此行,与这里俯瞰山城岭原,真是壮观。”

兔羊沉默了片刻,说:“可我们竟用战火点燃这里。”

闻言,张世景却摇了摇头,“点燃?这从何说起?”

“您带着军队,将这朱州城墙砸出了个大洞。”兔羊踩了踩脚下的砖头,目光转向被大火烧得黢黑的城市,“将这座州城踏成这个模样,还杀了如此多的人……”

“可,兔羊,这是我的过错吗?”张世景笑道:“是岭原的土皇帝,那自封的暝王第一个甩出火折子,而叶氏才是那个使用它,点燃这里的人。我们?我们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拯救他们。”他指着城下,“拯救这里的百姓。”

兔羊的目光顺着他向下望,却只看见被火光焚噬的尸堆。战事永远莫名其妙,两边人马都是谁说谁有理,他搞不明白这些,索性闭上嘴。

“听说叶氏逃到南沙去了。”张世景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道:“还半道围剿了押送队。”

“是。”兔羊将手臂上的伤口抚平,“今早才来的消息。”

“一个软弱短浅的女人,为了活命躲去南沙,竟还有力气杀掉一队人马。”张世景啧啧称奇,“真是不一般。”

兔羊听了,心里却并不认同这句话。叶帘堂的确是一个女子,可他在那夜同她交手后,从她身上看见的是深思与冷静,而并非他口中的软弱与短浅。

那夜,兔羊看见清瘦的影子立在他身前,身子因脱力在抖。她扶着石柱,半臂的血顺着她的手与剑流下,血珠击砖,那样淋漓,眼睛却紧紧盯着他,神采奕奕。

“她不是那样。”兔羊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令人听不明晰,“她并不软弱短浅,反而像我们大漠族群里的战士。”

“你说什么?”张世景果然没听清,但他并不在意,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事,“兔羊,你跟着我南下,如何?”

“南下?”兔羊摇摇头,“可我们并没有收到大将军的命令。”

“叶氏才劫了押运队,此刻定然元气大伤。”张世景说:“若我带军南下,定然能将南沙的城墙也捅个洞出来。等我活捉那叶帘堂,替我二叔报了仇,父亲定然开心。”

“南沙的城墙要比岭原更为坚固。”兔羊早已从那夜的战场中冷静下来,说:“南沙从前是大周的边哨台,那座城墙建立的初衷是为了抵御我族,若是他们一直躲在城墙后……”

“可它再怎么也终究是座快要百年的老门。”残阳余晖将他身上的盔甲照得如同金子,他捏了拳头,不以为然道:“我们有火枪,捅破城墙还不是时间问题。”

兔羊闭了嘴,不再多言,他虽受

命随军前行,但他需要做的只是找到叶帘堂再杀死她。实话说,这一趟张世景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他要考虑的,只有自己的任务目标。

“好了,夕阳已逝,何必再待在这?”张世景拍了拍兔羊的肩膀,道:“走,回去吧。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出军计划。”

*

李意卿说得不错,如今南沙的军政都到了叶帘堂手里,她如今最缺的便是民心。虽说有着承平道助力,可终归也只是帮助而已,要想真正将名声在百姓间传开,还是得亲自去做些实事。

今日叶帘堂起了个大早,本想着去拜访母亲父亲,昨日她只同他们讲了几句话便被拉去谈事,早上却逢两位老人家没起,考虑到这几日奔波,叶帘堂便没再打扰,将府中事务尽数交由李意卿,自己带着批州府侍从出了门。

山道蜿蜒,不少饥民躺倒在路边,面容憔悴。长谷提前替她看了地,跳下马利落地搭棚支火,架设锅灶,用少许米加了大量水,便开始扇风熬煮。

米粒在滚水中翻滚,咕嘟作响。不多时,有米香溢出,不少饥民闻味而至,州府侍从便再旁领着秩序,给周围难民先发了毛铺盖,御寒暖和些。

待锅盖掀起,热气四溢腾起,叶帘堂一身素衣,手持长勺,穿梭于炉火与饥民之间,仔细地舀上满满一碗热粥,递至饥民手中,轻声慰藉。

领了粥的难民便要去一旁呈报姓名籍贯,以送递州府衙门。一来是为重整焱州册籍着想,二来是为防流匪混进南沙。

如此,不过短短一个上午,有善士搭棚施粥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焱州城,待午时再来时,那棚子早就被从岭原逃难而来的难民围得水泄不通。

十几个州府侍从已然看不住秩序,丛伏护着叶帘堂,怕有难民暴起抢食,便叫人传消息去了府中,叫多拿些米粮来,顺带派遣镇南军一二。

那粮车是被镇南军一路送来的,镇南军身披轻甲,腰间挂着长刀,嗓门又是个顶个的大,很快便将蜂拥而至的难民分了开来,领着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排队等粥。

叶帘堂双手都有伤,从日出时做到日中便已抖得不像样了,丛伏一直盯着,见状赶忙叫人去休息,由州府侍从顶上。

叶帘堂从棚子里退了出来,却并不歇着,回身又往难民堆里钻,细声细气地同人谈天。丛伏拉不住她,便只好跟在身边,以防有不安分的人趁机多事。